“殺人償命就是天理”
10余份保單，金額近3000萬元。
2018年，天津男子張某凡幾個月內(nèi)給妻子購買了多份保險，并將受益人設(shè)為自己。而后，他帶著妻女去泰國普吉島旅游，在一家私密性較強的酒店將妻子，29歲的小潔殘忍殺害，并偽造現(xiàn)場向岳父母撒謊稱“妻子溺亡”。
網(wǎng)/視頻截圖
“我們一分錢都不想要”“我們現(xiàn)在就是想讓他殺人償命”。據(jù)媒體報道，此前死者家屬放棄了民事賠償，強烈希望判處張某凡死刑。
但12月24日，案件歷時一年多后，普吉府法院當(dāng)庭宣判張某凡獲無期徒刑。
“暖男”
水面開闊，綠樹環(huán)繞。
2018年10月底，張某凡帶著妻子小潔和一歲多的女兒住進了這家位于泰國普吉島的別墅酒店。
此前，小潔母親曾建議女兒女婿去海南旅游，兩人本已同意，但過了些日子告訴老人，他們定了泰國普吉島的自由行。11月1日，接到女婿稱女兒出事了的電話后，小潔父母趕往泰國，卻已天人永隔。
肋骨折斷，肚子里有出血，肝臟撕斷……小潔家人不敢相信這是張某凡所為。他原本是眾人眼里的暖男：結(jié)婚前，她每天上下班時，他會堅持接送；結(jié)婚后，他常常端著水杯跟在身后，當(dāng)她口渴時，會遞上溫水一杯。
直到他們找到了藏在婚被中的保險單。
保單的被保險人均為小潔，投保人和受益人均為張某凡。家屬稱這只是一部分，他們估計張某凡買壽險達18份，保額可達3326萬元。這些保險均在事發(fā)前數(shù)月內(nèi)購買。
但大家還是想不明白，他們家境殷實，小潔在事業(yè)單位上班，張某凡在銀行工作。二人結(jié)婚時，小潔父母給女兒陪嫁了一套房子，外加80萬元現(xiàn)金。2018年3月，張某凡提出再買一套房，雙方父母也拿出了160多萬元予以資助。
但真相令人吃驚。小潔家人后來得知張某凡已從銀行辭職，并通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其多次給網(wǎng)絡(luò)女主播打賞，每月都有好幾萬。因為開房記錄和化妝品專柜的消費記錄，他們懷疑他已出軌。
而此前，承認殺害小潔后，面對小潔父母的質(zhì)問，張某凡只是回答“不想過了”?！安幌脒^可以離婚，為什么要殺死小潔？”他再無回應(yīng)。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左圖為張某凡，右圖為小潔和孩子
不引渡
這一切，小潔都不能看到、聽到了。
在父母眼里，小潔善良溫和，孝順懂事，對長輩從來是報喜不報憂。眼看著孫女一天天長大，小潔的生命卻永遠停在29歲，家人悲痛欲絕。
“嫌疑人是故意將妻子按入水中讓她溺亡……然后又過了一會兒才打電話給酒店讓他們來幫忙救妻子?！焙芸?，當(dāng)?shù)鼐椒Q該案初步認定是謀殺。
案發(fā)后，張某凡被泰國普吉島卡馬拉警局控制，并向警方承認了在酒店泳池內(nèi)將妻子殺害的事實。2018年12月11日，天津警方也已對其涉嫌保險詐騙立案偵查。
彼時，小潔的家屬最大的愿望是能將張某凡引渡回國，以便查清所有的疑問，讓其接受中國法律的制裁。
但這個希望很快落空。
12月26日，泰國警方以蓄意謀殺、殘忍傷害他人致死罪狀正式控告嫌犯。2019年1月24日，普吉府檢察院正式向普吉府法院指控犯罪嫌疑人張某凡觸犯泰國法律，應(yīng)判處死刑。
江蘇蘇博律師事務(wù)所主任律師吳波此前就該案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分析認為，不引渡張某凡回國受審主要考慮到司法獨立性及“不方便管轄”原則。
“這一案件如果在中國審判，沒有意外的話，張某應(yīng)該會被判死刑?！眳遣ǚQ。
無期
原本以為“殺人償命就是天理”，小潔的家人沒想到訴訟之路如此坎坷。
為了掌握張某凡殺妻“騙?！钡淖C據(jù)，2019年1月，小潔家人向中國銀保監(jiān)會、中國保險行業(yè)協(xié)會遞交了信息公開申請，并聯(lián)系涉案保險公司期望獲得保險合同。
“由于此案非常特殊，社會影響面很大。鑒于公安要求我司對此案有保密要求，故相關(guān)投保信息無法轉(zhuǎn)交?！鳖l頻遭拒，小潔的家人陷入取證困境。
另一邊，在事發(fā)地泰國，張某凡否認“殺妻為騙?！钡闹缚?。這造成原定于2月6日的第一次開庭時間，被法院調(diào)整到了2月18日。
事情迎來了轉(zhuǎn)機。
據(jù)新京報報道，天津警方向普吉府警方提供了張某凡涉案證據(jù)：張某凡曾偽造妻子簽名，投保11份，投保額274649元，保險額總價值2676萬元。這些證據(jù)將在第一次庭審時，由普吉府檢方提交至普吉府法院。
“要求死刑”，家屬的希望被重新點燃。
但第一次庭審遲遲未至，一直到2019年7月。7月5日至12日，本案在泰國普吉府法院首次開庭審理。庭審中，檢方向法官提交了3份新證據(jù)，其中包括天津警方提供的受張某凡高額打賞網(wǎng)紅女主播的口供，網(wǎng)紅主播稱張某凡共給其打賞40余萬元。
但張某凡辯護律師當(dāng)庭否認檢方“蓄意殺人”的指控，辯稱被告人殺害受害者非故意行為，主張以“非故意導(dǎo)致他人死亡”進行辯護。
因為未能順利結(jié)束庭審，8月8日，該案在泰國普吉府法院開啟第二輪庭審。張某凡對中國警方移交的證據(jù)全部予以否認，稱是因遇害者家屬對自己懷恨在心偽造證據(jù)。此外，他雖交代了犯罪經(jīng)過，但稱殺害小潔系因二人發(fā)生爭執(zhí)，否認自己是圖謀騙取保險賠償而蓄意謀殺。
“媽媽出差了還沒回來?！毙崑寢尦鐾r提到孫女哭倒在地，張某凡也一改此前的冷漠，跪倒并喊了一聲“媽”。
但這樣的態(tài)度沒有持續(xù)多久。
9月3日，是該案3輪9次庭審中的最后一次庭審。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張某凡當(dāng)庭翻供，全盤否定了包括警方口供記錄、保單等證據(jù)的真實性，拒絕認罪。法庭宣布，該案將于當(dāng)?shù)貢r間11月8日10時宣判。
結(jié)果并未如期宣判。當(dāng)?shù)胤ㄍケ硎?，因為本案案情重大，涉及的物證比較多，要送到地區(qū)總法院進行審核，原定于今日的宣判將推遲到12月24日。
“我們就期待他死刑，這是我們唯一的期待。”12月23日晚，即將飛往泰國的小潔父親對新京報“我們”視頻說道。
鏡頭里，小潔母親低著頭，默默流淚。她的父親疲憊地靠在家里的沙發(fā)上，“以前整個家庭開開心心的，現(xiàn)在不管干什么都失去意義了……總覺得缺什么東西似的?！?/p>
為女兒討公道一年多后，他們以為跑到了終點。但12月24日，他們等來的結(jié)果是——張某凡被泰國普吉府法院判處無期徒刑。
主審法官當(dāng)天宣讀了對該案被告張某凡的判決，判決張某凡死刑，因張某凡承認殺害受害人，獲得減刑1/3刑期，最終判處無期徒刑。
“盡管這個判決讓受害人家屬有點失望，但控辯雙方仍然有上訴的權(quán)利，上訴階段不再開庭，由控辯雙方律師和檢察官進行文字上訴。針對這種重大案件，中級法院也許需要一年左右時間對一審文件和證詞進行重新審核?！毙嵏改傅奶┓酱砺蓭熤碚录t媛對北京青年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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