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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博物館最近舉辦了“回歸之路――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流失文物回歸展”,有兩件非常著名的巨跡――東晉王的《伯遠帖》和唐代韓甑摹段迮M肌罰10月17日前展出真跡)。這次展出有點遺憾,畫作后面沒有打開。如果是長柜子的話,就可以看到后面趙孟/的三段題跋、乾隆的五處題跋,由此可以看到它的歷史。唐代的畫都不署名,也不蓋章,所以鑒定真假就是很重要的工作。上世紀50年代《五牛圖》剛在香港露面的時候,周恩來就指示當時的文化部一定得派人去,首先看看這張畫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們再想辦法買回來,過程非常復雜。最終,這幅真跡終于回到了我們的國家博物館。
之前,還有兩張畫也號稱是《五牛圖》,一張在日本,一張可能在江南,都聲稱是原本的《五牛圖》,這就需要鑒定。有段時間日本人開始寫文章,說日本的這張是唐代的,故宮的那張是后來的仿制品。前幾年又冒出一張民間的收藏,說上面有宋徽宗的題,這才是真的。面對任何文物,我們都應該弄清楚真?zhèn)螁栴}。其實這個對專業(yè)人士來說并不太難,你只要好好看看那個畫,知道唐代風格是什么樣子的,唐代應該畫出什么畫,就清楚了。像日本的那張畫,細細軟軟的,線條也細細的,一看就是宋元時期的風格。無錫的那張,一看就是明代以后仿制的,而宋徽宗的題,仿都不是仿,那直接就是偽作了。
有一次,一位做收藏的老兄,拿來一張假的《八十七神仙卷》找我,當然他沒有說是假的,因為他堅持認為是真的。那張畫很長,他說是在內(nèi)蒙古的一個佛塔上拿下來的,是遼代的。我問這張畫有什么特點,他說有題記,這下我很興奮。因為《八十七神仙卷》和《朝元仙仗圖》長得都很相似,就是上面沒有題記,尤其沒有作者題記。而且,他說題記是契丹文字,讀不懂。我有點興趣,請他把畫拿過來看看。我也不懂契丹文,不過沒關系,在北大,懂契丹文的專家大有人在。我就請歷史系的一位遼史專家來讀,他讀了以后,說這段文字里的大字和小字是混亂的,不是一種合規(guī)則的寫法。
這樣一來,我心里就有數(shù)了,這段題記很可能是從其他契丹文字抄來拼湊的。但是我沒有揭穿。后來,這位老兄又到我辦公室來,我說:“這幅畫前面有幾個大字,這幾個大字是什么意思,你找人讀了沒?”他回答說找契丹文的專家讀了,意思是“八十七神仙卷”。我一聽,就知道這畫百分之百是假的,因為“八十七神仙卷”是1937年徐悲鴻起的名字。在這之前,中國歷史上沒有哪張畫叫作“八十七神仙卷”。當時,徐悲鴻數(shù)了畫上的人是87位,就給自己收藏的這幅畫起了“八十七神仙卷”這個名字。
不過,在書畫鑒藏領域,真和假不是黑和白的關系,很多畫是“灰色”的,不好說真和假。什么意思呢?真和假是相對而言的概念,很難用來評定畫。舉個例子,首都博物館在地下的開發(fā)空間栽了一些竹子,日子長了就會變黃。為了好看,就刷上了綠油漆,竹葉也只能用假的。那么這個竹子是真還是假?竹竿本身百分之百是竹子的材料,那就是真的??墒巧厦嫠⒂推?,竹葉也不對,看起來像真的,又不是真的。這個時候,真和假這對概念就不夠用了。
去年年底,蘇軾《枯木竹石圖》以4.636億港幣的“天價”成交,但是,這幅畫也存在同樣的“真假”問題。到現(xiàn)在,學術界都很糾結,因為這幅畫上面很多的題跋都有問題。所以,有時候拍賣依據(jù)的不是真和假的概念,而是商業(yè)邏輯。商業(yè)邏輯是什么呢?我買了之后全世界都知道,再過幾年,我再賣的時候一定會漲價,這就是商業(yè)邏輯,不是真假邏輯。當年有一個老板托人請我去香港幫他看《枯木竹石圖》,我拒絕了,因為我不是蘇軾的專家,而且這位老板其實就是想買這幅畫,希望我得出該買的結論。我說,我得不出你想要的結論,這個事情做不成。
書畫鑒定的真和假的問題,看起來很簡單,就像法官在法院里斷案一樣,但有時候真的沒有這么簡單。再假設一個例子吧,比如徐悲鴻畫了一張畫,誰都不知道,他送人了,由于匆忙沒有蓋章。后來,持有畫的那個人去世了,孩子沒把這張畫當回事,結果就流出去了。家里老人說是徐悲鴻送的,那當然是徐悲鴻送的,可是上面沒有徐悲鴻的題款和印章,他們就想辦法把它弄得像徐悲鴻的,所以他們會找一個印章,模仿徐悲鴻的題記“悲鴻某年某月畫”。然后書畫鑒定家來了,專家一看題跋是假的,印章是假的,這張畫就不去說了。
書畫里面就是這個問題,印章假,題跋假,可是畫不一定假。也有可能,真的印章和題跋被移到假畫上,然后被裱到一起了。很多的畫上面可能有幾十個印,有的真、有的假,題跋也是這樣的問題。所以說,有時候書畫文物鑒定不是那么很簡單,說真假就完了。這里面非常復雜,真假只是兩端而已,大部分是在中間狀態(tài)。再如徐悲鴻的收藏,他收藏有許多宋元明清繪畫,但是他有個習慣,覺得不好的畫、未畫完的畫,他就要親自動手改動或添加。這樣的畫就是“古今合作”了。“真?zhèn)巍钡母拍罡粔蛴谩?/p>
(作者為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