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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一磚廠多名智障工人獲救 老板稱"每天都有

時間:2020-10-16 10:39來源:網(wǎng)絡整理 瀏覽:
死去20年的哥哥,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在云南省紅河州蒙自市救助站見到50歲的孟宸(化名)時,孟莉(化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哥

死去20年的哥哥,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云南省紅河州蒙自市救助站見到50歲的孟宸(化名)時,孟莉(化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哥哥面容蒼老,目光呆滯,雙耳緊貼臉頰,已認不出家人。

孟宸的“復活”源于一次“舉報”。

今年4月,云南省文山州硯山縣者臘派出所突擊查處轄區(qū)內(nèi)的龍馬頁巖磚廠,包括孟宸在內(nèi)的一批智障工人獲救。據(jù)稱,該磚廠涉嫌非法用工強迫勞動,并限制工人們的人身自由。

時隔20年再相逢,孟莉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有文化有正式工作的哥哥,如今“就像一個沒有情感的人”,且背后傷痕累累。

“被戴安全帽的人反復在頭上敲打,要不就是用腳踢。”涉事磚廠運磚司機爆料,智障工人們“不會說話,也不會反抗,只會工作”。

獲救后,工人們陸續(xù)被親屬接回家中,但目前仍有四人因身份不明被安置在當?shù)氐木癫♂t(yī)院。

“路上撿的”流浪漢

龍馬頁巖磚廠建在者臘鄉(xiāng)革豆村的山洼里,生產(chǎn)基地為圓形建筑,前方臨時搭建了4排小平房。磚廠廠長許興璠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工人們平時就住在這里。

 磚廠工人宿舍/新京報視頻截圖 磚廠工人宿舍/新京報視頻截圖

許興璠介紹,“磚廠基本都是承包干活”,被解救的14名工人是包工頭侯光紅去年年初帶來的,大部分是智障人士。

磚廠辦公室墻上懸掛的《廠規(guī)及安全管理制度》顯示:“進廠工人必須辦理有關登記手續(xù)方能進廠。”但許興璠承認并未過問工人的來源和身份,只是按月付給侯光紅工錢?!懊總€月三四萬元,我不知道他給那些智障工人發(fā)不發(fā)?!?/p>

2019年4月,者臘派出所突擊檢查龍馬頁巖磚廠,侯光紅因“涉嫌強迫勞動”被刑拘。

“他們干活的時候,我老公就在旁邊守著指揮他們,有時候倒車他們不注意安全,不知道讓……我老公不是監(jiān)視。”侯光紅的妻子王樹梅曾對澎湃新聞解釋。

但經(jīng)常路過涉事磚廠的當?shù)厝讼蛑袊侣勚芸嘎?,磚廠門口“大小車輛進入頻繁”,智障工人們卻從未露過面。

王樹梅承認,夫婦倆帶來的9名工人中有3個是“智障”,但這些人都是路邊的流浪漢?!斑^春節(jié)時回家,在路上撿的?!?/p>

在孟莉的印象中,哥哥孟宸的確是在“路上”失蹤的,不過,是在20年前。

1998年,30歲的孟宸從10公里外的小姨家返程,自此失去蹤跡。

“因為一直沒有音訊,我們以為他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就注銷了他的戶口檔案?!泵侠蛟谏缃幻襟w上回憶,大哥是上過大學的文化人,失蹤時身體健康,也無精神疾病。

據(jù)澎湃新聞報道,回家后,家人在孟宸的背部發(fā)現(xiàn)了大面積燙傷,傷口處肉里有硬塊,表面仍在流血。此外,孟宸的左臂上還有一處5公分的傷口,但他感覺不到疼痛,也說不清受傷原因,他只記得:“在文山的磚廠上磚,出磚很燙,燒成灰了。”

在家人的再三追問下,孟宸隱約回想起:當年回家路上有一輛大貨車在他身邊停下,車上的兩人說可以順帶他……

“為了給國家減少麻煩”

王樹梅曾透露,丈夫因與運磚司機發(fā)生矛盾而遭舉報。

“我們家那些肉,平常都是大盆大盆的給他們(工人)吃,都認為我老公是個好人?!蓖鯓涿贩Q,丈夫從不會打罵工人。

“伙食可以嘛,每天都有肉?!痹S興璠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也表示:“沒有(打罵)這回事。”

但家人們發(fā)現(xiàn),歸來后的孟宸變得沉默?!敖涣鲿r就像一個沒有情感的人,不會主動說話?!碑敿胰颂岢鰩ノ纳街萦瓮鏁r,他表現(xiàn)得很激動:“說不去那個地方,很害怕的那種樣子?!?/p>

龍馬頁巖磚廠運磚司機向新京報爆料,智障工人們“被戴安全帽的人反復在頭上敲打,要不就是用腳踢”,但他們“不會說話,也不會反抗,只會工作”。

孟莉透露,回家時大哥身上有500元現(xiàn)金?!熬戎镜娜苏f是救他的人給的。”

“說實在的,憨(智力障礙)的那幾個一個月就給他們兩三百塊錢?!蓖鯓涿烦姓J給智障工人的工資不多,但她認為,智障工人“干的那點活自己都不夠養(yǎng)活自己”,夫婦倆覺得他們“可憐”,才給他們活干,給他們飯吃。

“本來是路邊的乞丐,在他們自己家里也是個負擔,在磚廠的話有了一個很好的環(huán)境,為了給國家減少點麻煩,在我們磚廠(干活)是可以的?!痹S興璠也做了相似的解釋。

硯山縣民政局局長余勇對此表示,磚廠限制工人人身自由,純屬打黑工,涉嫌非法用工強迫勞動。

硯山縣民政局社會事務股股長張恩敏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接到警方反映后民政局派專人專車將4名未找到親人的工人接回安置在當?shù)氐木癫?漆t(yī)院。

“話說不清楚。”經(jīng)過檢查后,4人被確診為精神病。民政局為他們做了DNA鑒定并發(fā)布了尋親公告。半年過去了,尋親的人很多,但都不是工人們的親屬。

按照程序,民政局已報請公安機關幫助他們在當?shù)芈鋺?。張恩敏表示,未來會將無家可歸的智障工人安排在養(yǎng)老院,納入縣里的特困供養(yǎng)。

派出所定期巡查未發(fā)現(xiàn)異常

事發(fā)前幾天,身為磚廠負責人的許興璠曾簽訂過一份治安保衛(wèi)承諾書。者臘派出所一位民警向中國新聞周刊證實,所里每年都會讓轄區(qū)內(nèi)的用工單位簽訂此類承諾書,承諾書里包含不得使用“三無人員”,即“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沒有家庭住址的人”的條款。

該民警還表示,派出所每月都會進行巡查。但從侯光紅一行來到磚廠到被查處的一年的時間里,派出所未發(fā)現(xiàn)異常。

在智障工人獲救,包工頭被刑拘后,涉事的龍馬頁巖磚廠仍在正常運營。許興璠還是廠長。

 大風吹過,磚廠內(nèi)塵土飛揚/新京報視頻截圖 大風吹過,磚廠內(nèi)塵土飛揚/新京報視頻截圖

對此,磚廠的登記部門——硯山縣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向中國新聞周刊解釋道,磚廠違規(guī)用人不屬于其查處的職責范圍。

“涉嫌非法用工強迫勞動”的行為,應該由誰承擔責任?

北京中盾律師事務所律師楊文戰(zhàn)向中國新聞周刊分析,根據(jù)刑法規(guī)定,包工頭侯光紅最高可被處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磚廠作為用人單位也應承擔賠償責任?!叭艉罟饧t確實構成強迫勞動罪,且有證據(jù)證明許興璠對侯光紅強迫他人勞動明知且有協(xié)助,那么許興璠可能構成共犯?!?/p>

但強迫勞動罪的認定存在難度。楊文戰(zhàn)指出:“有些殘障人士沒有明顯的自我權利意識、逃脫和反抗意識。這種情況下若嫌疑人拒不認罪,也沒有足夠的證人和證據(jù)證明存在‘限制人身自由、毆打、威脅等強迫性質(zhì)’的行為,就可能存在定罪困難的問題?!?/p>

黑磚窯頑疾由來已久。

2007年,國務院曾以鄉(xiāng)村小磚窯、小煤窯、小礦山、小作坊為重點在全國范圍內(nèi)開展整治非法用工、打擊違法犯罪的專項行動。據(jù)中國網(wǎng)報道,在行動中獲救的民工有1340人。

同樣是在云南。警方2016年曾通報證實,曲靖宣威市羊場鎮(zhèn)盛恒磚廠負責人采取打罵、拘禁等限制人身自由的手段強迫6名智障人員做出磚、鏟灰等重體力活,且未付任何勞動報酬。

“關鍵還是在于基層監(jiān)督機制不到位?!睏钗膽?zhàn)分析,類似事件居委會、村委會,還有常到基層走訪的工商、勞動、公安等相關部門工作人員不太可能完全不知情,這種用工方式持續(xù)多年,有的是半公開化甚至公開化,往往沒有舉報或者沒出大事就沒人管。

硯山縣勞動保障監(jiān)察大隊一名工作人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大隊一般通過日常檢查、專項檢查和舉報投訴三種方式來獲取違法用工信息,但囿于“用人單位多、大隊人員少”的現(xiàn)實困境,檢查并不全面。“一般要有舉報投訴的,我們會查得多一點。”

“資本逐利是本性,如果監(jiān)督管理不到位,總會有一些黑心人賺黑心錢。所以,要加強基層的監(jiān)管機制并建立對監(jiān)管不力單位及個人的追責機制?!睏钗膽?zhàn)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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