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被刑拘的消息警察沒有通知我們，是我們從媒體那得知的?！?/p>
“從小韓器官捐獻完，學校那邊再也沒有人來過?！?/p>
“男方那邊電話沒人接，一直聯(lián)系不上”。
11月22日是福州自殺女生小韓（化名）躺在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院太平間的第四天，也是距離福州市長樂警方通報涉事男生小鄭（化名）被刑拘的第二天。
出租屋不足30平 十幾個家屬擠三張床
22日這天，福州陰轉小雨，天空中飄著些許雨絲，密云和霧氣混在一起，灰蒙蒙一片。
19日晚上，小韓的器官摘除手術結束，遺體經(jīng)過入殮師裝扮后，安置在醫(yī)院的太平間里。今天是小韓待在太平間的第四天。
太平間在醫(yī)院的北門旁邊，從這里出去，穿過馬路和一座石橋，再步行百米，是一幢幢老舊居民樓，約在7層左右。住在這里的，大多是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內的病人家屬，每個樓層約有十來個鐵門，每個鐵門后面是不足30平米的小房間，有廁所，也有廚房。居民樓周圍，是十數(shù)棟正在興建的大樓，施工聲音穿透居民樓墻壁，仿佛就在耳邊。小韓的母親莊女士和其它親屬，也租住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快半個月。
（居民樓下便是正在施工的工地，而周圍都是這樣的在建大樓）
記者在小韓表哥莊先生的帶領下來到他們的臨時住處，一路上莊先生異常熟悉道路情況，過馬路時候還能一邊和記者介紹目前情況，一邊淡然穿行在車流間。一進門，小韓49歲的母親莊女士癱坐在床上，身體倚著墻壁，眼眶里還噙著淚水，神情恍惚，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當初怎么來到這間租房。
這個不足30平米的出租屋，兩張大床和一張鋪蓋擠滿了所謂的“客廳”，僅留下不足一米的過道，過道旁還貼墻擺著一張桌子、一個衣柜和一張椅子?！霸谕饷孀≠e館一天就要一百多，太貴了。實在沒辦法，我們就租了這個房子，幾個人擠一間?！鼻f先生介說，這間屋子的租金是一個月850元，而醫(yī)院附近便捷酒店的價格大多在一晚上200到300不等。
（莊女士的臨時住處，三張床鋪，一張桌子、一個衣柜、一張椅子基本占滿了房間）
11月4日，小韓從長樂區(qū)醫(yī)院ICU轉入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的ICU，母親莊女士和一眾親戚無處可住，在醫(yī)院的樓道里對付了幾天。待到小韓的表姐趕來后，才租下這間屋子，讓莊女士有地方休息、也讓來幫忙的親戚有個落腳地?，F(xiàn)在租房里只有小韓的母親、表哥及舅媽，但在剛開始的幾天里，來看望她的十幾個親戚都一起擠進這個30平米不到的房間。
在采訪過程中，窗外施工的聲音時不時“砸”進來，采訪被打斷，莊女士的哭泣、哽咽、平靜也被打斷。
父母七年前離異 母親靠打零工維持生計
“我跟他爸爸感情不是很好，離婚的時候，我有征求我女兒的意見，她說她尊重我們的選擇?！?/p>
2012年，小韓的父母和平離婚，父親主動放棄撫養(yǎng)權，這時候小韓剛上高中?！半x婚后我們三個人關系還是挺融洽的，小韓在縣城上學的時候，她爸爸經(jīng)常去接她。”在得知女兒出事后，小韓的父親也趕到了醫(yī)院，在我們采訪的過程中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莊女士告訴記者，他臨時有事，回老家了。
（莊女士因為過度傷心，這幾天來基本不進食，餓了也只是吃兩口面包和泡面，記者為其買來牛奶水果等）
在和女兒單獨生活的七年間，莊女士最穩(wěn)定的工作是替一家服裝店看店，“幫忙賣衣服，底薪是一個月1800元”，在這之外，莊女士還有雙巧手，給他人提供縫衣服、改褲腳等小針線活，收費并不高。這些收入就是這對母女的所有生活來源，但在讀小韓讀高中時候，為了讓女兒專心學習，莊女士咬咬牙在縣城買了套38平米的二手房，“從親戚那里東拼西湊的錢，大概十幾萬”。小韓出事后，莊女士就把這套房子掛售了。
此前，據(jù)小韓的表哥莊先生介紹，小韓生前就讀于福州外語外貿學院物流專業(yè)，學校是一所民辦高校，物流專業(yè)一學年學費在兩萬左右。“我妹妹考上大學后，我們全家族都很驚喜?！北砀缜f先生說，為了讓妹妹上得起大學，每年莊女士要申請8000元的助學貸款。
（小韓就讀的福州外語外貿學院，其所讀的物流專業(yè)每學年學費在兩萬元左右）
“剛開始讀大學的第一年，我女兒還會去申請助學金、獎學金，第二年時候她和我說‘媽媽，學校里還有好多人比我還需要這筆錢’，讓我別申請了?！痹诓稍L中，莊女士時不時用“寶貝”代替“女兒”這個稱呼，據(jù)她說，從小她就叫女兒“寶貝”，她的“寶貝”沒有過太多任性的需求，但有需要她都會盡力去滿足。
等待新消息的一家人：累了
11月22日，距離小韓器官全部捐獻完畢已經(jīng)過去了4天，距離長樂警方發(fā)布涉事男生被刑拘通告也已經(jīng)過去兩天。
“男生被刑拘的消息警察沒有通知我們，是我們從媒體那得知的?！?/p>
“從小韓器官捐獻完，學校那邊再也沒有人來過?！?/p>
“男方那邊電話沒人接，一直聯(lián)系不上?！?/p>
（從醫(yī)院太平間回來，莊女士精神狀態(tài)并不好）
當記者問起莊先生他們有得到事情最新情況時，莊先生表達了自己的焦慮和氣憤。
“我妹出了事情以后，我工作都辭掉了，一直盯在這，阿姨身邊也離不開人，怕她想不開”，為了照看莊女士，家族輪流來人，每次兩個，一個盯著莊女士，一個看著太平間的小韓。而這天是莊先生在福州的第二個星期，在記者采訪的這幾天里，莊先生一直穿著同一件黑色夾克和白短袖，奔波于醫(yī)院、律師、媒體和學校之間。陪同奔波過程中，記者發(fā)現(xiàn)醫(yī)院、學校任意一處，他都能輕車熟路地找到，仿佛這些地方成了他“家”。
“想把我表姐叫過來，這邊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在奔波，有點累了?！鼻f先生坐在太平間門口的臺階上這樣對記者說。
眼角膜、腎、肝 捐給福建、浙江五名患者
就在這天下午，福州市紅十字會給莊先生打來電話。
“紅十字會下午會過來給我妹頒發(fā)一個器官捐獻的榮譽證書。”在莊先生給記者打來的電話里，莊先生語氣略帶欣慰。
下午六點，天已黑，在太平間門口略昏暗的燈下，莊女士等來了兩名福州市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她打算拿著榮譽證書給女兒“看”，她要親口告訴女兒這件事。
（紅十字會贈與小韓的榮譽證書，上面寫著“精神與日月同輝，愛心伴大地共存”）
在紅十字會帶來的榮譽證書上寫著，“韓女士自愿在逝世后把器官捐獻給醫(yī)學科學事業(yè)，這種高尚的人道奉獻精神，將永遠受到人民的贊揚，特發(fā)此證，謹表尊敬和感謝之意?！贝送?，榮譽證書上兩行紅色的大字也格外引人注目：“精神與日月同輝，愛心伴天地共存”，落款分別是福州市紅十字會和福建省紅十字會。
據(jù)之前報道，11月18日晚，小韓的一對眼角膜、兩個腎臟、一個肝臟離開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被送往器官受體所在醫(yī)院，幫助福建兩名患者眼睛恢復光明，救治了浙江三名重癥患者?！跋Ｍ切┗颊咴缛湛祻?，帶著我女兒的器官好好地活下去?！?/p>
但在見小韓時，掀開蓋布的莊女士卻突然崩潰大哭，癱坐在冰柜旁一邊痛哭，一邊不停念到“我的寶貝啊，你怎么這樣了”。一旁的兩名紅十字會工作人員也不知所措，趕忙將莊女士扶回大廳。
（18日晚莊女士簽署的捐贈確認登記表，將小韓的全器官進行捐贈。該圖由家屬提供。）
原來，由于小韓做過器官捐獻手術，而遺體又長時間安置在冰柜內未火化，胸腔、腹腔內的血水因為壓力而外涌，讓小韓遺體的妝花了。
“因為涉及到刑事案件，所以我妹妹的遺體一直沒有火化，遺體捐獻完就躺在了太平間。我阿姨的情緒一直在崩潰的邊緣，這種日子，我們真的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鼻f先生說。
截至發(fā)稿，長樂警方在20日公布對小鄭刑拘消息后，還未對外發(fā)布更新的官方通報。
閃電新聞記者 馮尚尚 吳漢陽 福州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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