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約8800字,感謝您的耐心閱讀,作者:蔣夢珊
搭槍卡/Тачанка:特指一種將機槍安裝在馬車上改裝而成的機槍馬車,這種武器由馬車和安裝于馬車后部的重機槍組成。
這種戰(zhàn)斗車輛一般由2-4匹馬拖曳,由3名成員負責操作,即馬夫、機槍手和副射手。
烏克蘭內戰(zhàn)期間,東烏克蘭反抗軍裝在卡車車斗后部的馬克沁重機槍,把汽車換成馬車就是搭槍卡了。
馬夫駕馭車輛,照料馬匹和馬車,機槍手使用機槍進行射擊,副射手供給彈藥,維護機槍,同時也是替補射手。
繪畫作品中的搭槍卡
一般認為這種機槍馬車可以算得上是所有以機動和火力為主要特征的武裝皮卡/吉普的祖宗。
這種武器在俄羅斯內戰(zhàn)期間首次出現,由于其強大的火力和極強的機動性成為了戰(zhàn)場明星。
馬赫諾的黑軍靠著搭槍卡的機動性神出鬼沒,流竄四方。
而蘇俄紅軍將領,被列寧譽為“有史以來最杰出騎兵統(tǒng)帥”的布瓊尼則創(chuàng)造性的將騎兵、步兵、搭槍卡和火炮、裝甲汽車結合起來,紅軍騎兵對于這種武器富有想象力和藝術性的使用方式賜予了搭槍卡靈魂和傳譽百年的聲名。
在諸多版本的搭槍卡畫作和照片中,盡管馬車樣式各異,馬的數量也有多有少,但“三人車組”幾乎是永遠不變的一條。
為什么?為什么搭槍卡只出現在了俄羅斯?
又為什么?他得以在俄羅斯內戰(zhàn)中得到無上榮譽?
要解答這些問題,就不能脫離,不能無視孕育這種特殊武器的特殊環(huán)境,一如人類幾千年的發(fā)展史一樣。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正如1888年恩格斯所預言的:
……一場具有空前規(guī)模和空前劇烈的世界戰(zhàn)爭。那時會有800萬到1000萬的士兵彼此殘殺,同時把整個歐洲都吃得干干凈凈,比任何時候的蝗蟲群還要吃得厲害。三十年戰(zhàn)爭所造成的大破壞集中在三四年里重演出來并遍及整個大陸;到處是饑荒、瘟疫,軍隊和人民群眾因極端困苦而普遍野蠻化;我們在商業(yè)、工業(yè)和信貸方面的人造機構陷于無法收拾的混亂狀態(tài),其結局是普遍的破產;舊的國家及其世代相因的治國才略一齊崩潰,以致王冠成打地滾在街上而無人拾取……
沒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之所以是“第一次”的“世界大戰(zhàn)”,是因為其戰(zhàn)爭范圍在地理上波及至了幾乎每個大洲,是將巨大的兵力兵器數量和可怕的破壞力相結合的一場戰(zhàn)爭。
而這種戰(zhàn)爭在西歐(以及意大利),就發(fā)展成了著名的塹壕戰(zhàn),其特點是,德法英美雙方十幾個集團軍,數百萬人(1917年西線德軍有148個師),數萬乃至數十萬的技術兵器層層疊疊的擠在從英吉利海峽到法瑞邊境上650公里的戰(zhàn)線,雙方為了前進幾公里、幾百米乃至幾米都要打出千百計的炮彈,丟掉萬千士兵的性命。
然而正如我們剛才所說,這場戰(zhàn)爭波及到了幾乎整個世界,數百個國家和地區(qū)被卷入其中,十幾個國家的田野和城市淪為了廝殺的戰(zhàn)場,普羅大眾印象里“一戰(zhàn)=西歐塹壕戰(zhàn)”的結果,恰恰是西歐塹壕戰(zhàn)的主角:英國、法國以及隨后殺到的美國人后來掌握了文化和宣傳霸權,各類官方、非官方的政府、軍隊、機構、基金會、企業(yè)、媒體、學校和“歷史學家”、作者下本吹,用堆成小山的書刊、報紙、新聞、電影、電視、游戲給我們灌輸這種認知而已。
電影《神奇女俠:嚶嚶嚶,一戰(zhàn)都怪二德子》
算了,讓我們把話題從怨婦罵街回到正題上來,正如剛才所說, 一戰(zhàn)中的西歐戰(zhàn)線,兵力密集,火力密集,戰(zhàn)線寬度窄,戰(zhàn)場空間小,并且那時候軍隊的機動能力也不好,后勤也跟不上快速突破的需要,因此西歐戰(zhàn)線就像兩個擠在浴缸里打拳擊的拳手一樣,最后只能氣喘吁吁地維持僵局,在美國人和各國革命群眾的補刀之中看誰先死。
因此,在西歐戰(zhàn)場,對于機動、防御和火力相結合的追求和取舍,英國人搗鼓出了坦克,德國拿出了手持機槍,身著護甲的“暴風突擊隊”。
而一戰(zhàn)各國雖然都有使用輪式槍架的機槍,也有使用畜力拖曳輪式槍架機槍和使用馬車運載機槍及人員彈藥的。
但無論是畜力拖曳還是馬車運載,其目的都是單純的運輸,機槍及伺候重機槍的一沓士兵還是要下地作戰(zhàn),被密集的鐵絲網與壕溝所困。
這些國家的機槍運載——作戰(zhàn)方式倒是很像他們的炮兵同行。
一戰(zhàn)比利時的狗拉機槍
早期使用火炮式槍架的馬克沁機槍
而在東線,戰(zhàn)爭卻是另一種局面,塹壕作為一種重要的作戰(zhàn)手段當然被廣泛運用,但俄軍和德奧保土(德軍82個師,奧匈帝國43個師,7個保加利亞和土耳其師)雙方同時也打出了相當出彩的運動戰(zhàn)和遭遇戰(zhàn)。
導致這種局面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東線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即使不計入芬蘭、波羅的海·黑海海岸線和高加索俄土戰(zhàn)線,單就歐洲部分的俄國戰(zhàn)線就有1700公里。 比起西歐,俄國戰(zhàn)場的寬度多一倍有余。
而雙方從1914-1918年不斷地勝負易手,戰(zhàn)線從東普魯士——利沃夫推進到塔林——基輔,戰(zhàn)線也向東推進了500-700公里。
這種“地多人少”的情況發(fā)揮到極致,就是自1917年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為起點的俄羅斯內戰(zhàn)(“國內戰(zhàn)爭”),蘇維埃政權和工農紅軍一開始的控制區(qū)大致就是一個不規(guī)則多邊形,而北方有德國、芬蘭和英國,西北有波羅的海三國、白軍和德國,西方是德國,后來是波蘭,烏克蘭是德國及其傀儡烏克蘭,后來是英國人、法國人、希臘人、波蘭、傀儡烏克蘭和弗蘭格爾,南方先后出現了德國人、土耳其人、鄧尼金、哥薩克白軍和英國人、東方是高爾察克,中亞有英國人和各類地頭蛇,遠東則是日本人……
俄國內戰(zhàn)態(tài)勢圖
當地球陸地面積的六分之一成為一個超級大戰(zhàn)場的時候,各派別的百萬大軍被幾千乃至幾萬公里長的戰(zhàn)線,幾千萬平方公里的戰(zhàn)場空間稀釋掉之后,“塹壕戰(zhàn)”除了防御城市和交通要道之外,喪失了其原本維持戰(zhàn)線和戰(zhàn)略防御的功用。
“當時幾乎沒有綿亙的防御正面和持久的陣地防御。”——巴格拉米揚
無論是紅軍、白軍、外國干涉軍還是各類土匪武裝。他們的“不幸總是相似”: 經濟的崩潰、舊沙俄工業(yè)的落后使他們無力制造大量機動車輛和重型火炮、 俄羅斯的遼闊和交通的原始導致他們大多沿著鐵路、河流、公路交通線進攻、作戰(zhàn)行軍與撤退。從而也使得在一戰(zhàn)西線大放異彩的坦克在俄羅斯卻使不上什么勁兒——當時坦克的速度、可靠性和續(xù)航里程都太差了。
可以看出,如果說在西歐,三大要素的重要性呈火力——防御——機動所排序的話,在俄國就是機動——火力——防御。
如果說統(tǒng)治西歐戰(zhàn)場的是大炮、機槍和坦克,在俄羅斯則是裝甲列車、騎兵和吃苦耐勞,行動迅捷的俄國步兵。
但我們的搭槍卡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這里,我們的敘述要分成兩個主線,即以馬赫諾黑軍為代表的老鄉(xiāng)造派和以紅軍為首的正規(guī)武裝派。
在伊薩克·巴別爾的《騎兵軍》中,他很好的描述了馬赫諾是怎么運用這種“戰(zhàn)車”去“作戰(zhàn)”的。
原本是神甫和胥吏之流趕路用的普普通通的無篷輕便馬車,由于內亂的變幻莫測,于偶然之中身價百倍,成了具有威力和機動力的兵器,從而創(chuàng)造了嶄新的戰(zhàn)略和嶄新的戰(zhàn)術,使習見的戰(zhàn)爭面貌為之改觀,培養(yǎng)出了一批機槍車的英雄和天才。
馬赫諾就是這等樣人,他將機槍車作為他神出鬼沒的、狡猾的戰(zhàn)略的軸心,這種戰(zhàn)略廢棄了步兵、炮兵,乃至騎兵,用百挺固定在無篷輕便馬車上的機槍,全面替代了這些尾大不掉的兵種。 馬赫諾就是這等樣人,他好似天氣,風云莫測。載滿干草的大車列成戰(zhàn)斗隊形攻城略地。婚禮行列駛至村執(zhí)委會前,突然一名病懨懨的神甫在頭頂上打開無政府主義的黑旗,以密集的火力迫使當局交出有產者,交出無產者、酒和樂器。
由機槍車組成的軍隊擁有聞所未聞的機動能力。布瓊尼在這方面不比馬赫諾遜色。
要讓這樣的軍隊損兵折將談何容易,要俘獲這樣的軍隊更是不可思議。架在草垛下的機槍,藏在農民草棚內的機槍車,已不再是戰(zhàn)斗單位。這類隱秘的火力點只可猜測,卻不可捉摸,不成整體,其總和構成了不久之前的烏克蘭鄉(xiāng)村的面貌兇殘、暴亂迭起、貪婪。
這樣一支把裝備分散于各處角落中的軍隊,馬赫諾只消一個小時便可讓其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至于將其轉入平時狀態(tài)連一個小時都不消。
可以看出,這段文字點出了“馬赫諾式”土匪的特性:突然性、偽裝和隱蔽(其成員混入到平民當中)、以及劫掠。
這些以搶劫和浪蕩渡過人生的土匪當然不需要去硬碰硬的打仗,也不需要強攻什么或者堅守什么,大不了拍馬就跑,藏起機槍,扛起鋤頭,裝成一個愛好和平的烏克蘭農民就是了。
所以馬赫諾式“搭槍卡”的典型特征是:
作為載具的車輛都是民間最普通、最常見的款式,找?guī)讉€木匠和鐵匠就能打造、維修。有些“馬赫諾式搭槍卡”干脆就是普通的農家大平板車,因為這種車最為常見、廉價,搶劫的時候帶的東西也最多。
一種比較典型的馬赫諾式搭槍卡——普通的馬車,普通的馬克西姆機槍,車上散漫地堆著家什、贓物;一身酒氣,兇狠狡詐的土匪……
說白了,土匪畢竟是土匪,在他們手上出現和運用的搭槍卡某種意義上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如果只是這樣,那搭槍卡也應該隨著俄國動蕩時期的結束和治安的好轉變得籍籍無名,埋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和謝苗·布瓊尼頗有些私人恩怨的伊薩克·巴別爾在描寫紅軍搭槍卡的時候似乎不怎么來勁:“布瓊尼在這方面不比馬赫諾遜色……在我們布瓊尼的正規(guī)騎兵部隊里,機槍車并未起到如此絕對的主宰作用?!?/p>
但如果我們換一種視角來看待布瓊尼和紅軍騎兵的搭槍卡,那我們很可能會驚訝的發(fā)現,謝苗·布瓊尼,這個給哥薩克種地的雇農,沙皇龍騎兵部隊里的大胡子軍士長可以稱得上是現代戰(zhàn)爭中合成機動/機械化部隊的始祖!
謝苗·布瓊尼,出生于1883年4月25日,父親是無力贖買土地,被迫給人打工的雇農,而他本人在少年時也成為了一名給哥薩克打工的貧苦雇農。
布瓊尼雖說是一名給哥薩克富農打工的“莊稼漢”,但他卻自學成才掌握了令哥薩克都羨慕不已的矯捷身手和高超騎術。
1903年他就被征入俄軍,成為一名龍騎兵,在隨后的日俄戰(zhàn)爭、一戰(zhàn)的十幾年征戰(zhàn)歲月里,他從一名小兵成為司務長,并成為了極其罕見的全套圣喬治十字章獲得者。
如果說他只是一名技戰(zhàn)術高超,功勛卓著的小兵,那他的成就也就到此為止了。但布瓊尼恰恰不是這種人——他還有著聰慧的頭腦和不俗的軍事指揮能力:1917年,身為團士兵委員會委員的他率部不費一槍一彈將一個師繳械。1918年火速從一名連長晉升至師參謀長,然后是騎兵師長。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他在俄羅斯帝國軍隊服役期間所獲得的勛獎當中,有一半都是指揮小部隊實施了成功的深入敵后、長途奔襲的破壞滲透任務所榮膺獎勵。在指揮排級部隊中大量進行長途奔襲、敵后襲擾的特種作戰(zhàn)的經驗很快讓他運用到了指揮師、軍和集團軍上。
在1918年左右,布瓊尼偶然注意到了自己部隊里騎兵機槍手的一個小點子——他們不再把馬車當成是單純的運輸載具,轉而開始將馬克西姆機槍固定在征用的馬車上,在移動和短停當中進行機槍射擊。
很難講這到底是借鑒了馬赫諾的搭槍卡還是紅軍戰(zhàn)士們的靈光一現。不過我個人認為,當時布瓊尼和馬赫諾一個在北高加索一個在烏克蘭,中間隔著數百公里、數道大河與幾十萬白軍,兩邊通過腦電波交流經驗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當時的無線電都沒那么好用!(笑哭)
在沙俄時期,帝國的騎兵軍官并不看重機槍和火炮的作用,1個2旅4團制的俄軍騎兵師在一戰(zhàn)前只編制12挺左右的機槍,平均每300名戰(zhàn)斗員才得到一挺機槍的支援。戰(zhàn)爭爆發(fā)后,一個沙俄騎兵團也不過4挺機槍。
而和機槍稀少的數量形成鮮明對照的是,1挺馬克西姆機槍需要8名士兵、10匹馬和運輸人員、彈藥和機槍的數輛馬車……好一個“尾大不掉”!
但布瓊尼在認識到了搭槍卡的巨大威力后,隨即著手為騎兵們到處搜羅機槍和馬車。
很快,一個編制為一千人左右的紅軍騎兵團配備20挺以上的機槍成為了“低?!迸渲谩?919年7月,布瓊尼第一騎兵軍下轄的第6騎兵師(原斯塔夫羅波爾騎兵師)其總員額不到1500人,大半官兵沒有戰(zhàn)馬,卻有足足43挺機槍和5門火炮!
在布瓊尼一邊惡毒咒罵阻礙紅軍騎兵發(fā)展的托洛茨基,一邊拼命發(fā)展“低配版騎兵機械化集群”的大背景下,搭槍卡的基本形態(tài)也在這一時期大致完整:
其主要組成部分為:挽具、車身、機槍。
在早期,紅軍騎兵的馬車都是從民間征發(fā)而來,大致的類型如伊薩克·巴別爾所說,分為粗制濫造、破破爛爛的“胥吏式”馬車;以及做工精細,結構堅固,輕便靈活的“移民”式馬車。
這類民用馬車和馬赫諾式搭槍卡別無二致,大致都是全木車身,輔以少量的鐵架結構,只不過對于長途奔襲、行軍和防止劇烈顛簸的需要使紅色騎兵們更青睞結構堅固輕便、有彈簧的馬車作為搭槍卡戰(zhàn)車。
不過很快,隨著布瓊尼騎兵軍先后解放大量工業(yè)城市,他們根據戰(zhàn)場經驗和自身需要,試圖在當地借助工廠“標準化”生產搭槍卡戰(zhàn)車。
布瓊尼騎兵軍對搭槍卡的主要改進包括:
大量使用鋼鐵件,底盤車架必須是鋼鐵結構。
大大減緩行車顛簸的彈簧得到全面使用,除了提高乘坐舒適度,馬車在行駛中的平穩(wěn)對于機槍射擊的精確度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此外,如果沒有彈簧,戰(zhàn)場上劇烈的顛簸常會把木制馬車……顛散架。(波蘭白軍仿制布瓊尼搭槍卡的時候就吃過這個虧)
有彈簧和跳板,但仍然是木質車身的搭槍卡,雖然俄制馬克西姆機槍自帶防盾,但子彈還是能穿透木板,貫穿射手、副射手和馭手的腰腹部和下半部肢體。
整個車身后半部分都以鋼板制成,后半部分車身的鋼板和機槍的防盾將為全部成員提供防御子彈和破片的有效保護。
“標準化”制造的搭槍卡戰(zhàn)車,全車大量使用鋼鐵,較之普通馬車,為作戰(zhàn)需要進行了許多改良設計,例如專門盛放固定機槍彈鏈盒的架子,有時這些架子會以鋼板代之,在盛放彈鏈盒的同時為車組提供保護。
在進行上述改進的同時,馬車的重量也有一定限制,以確保在戰(zhàn)場上馬車、機槍、成員加起來的重量仍能使一匹馬拖曳行駛一段時間。不至于在4匹馬死傷2-3匹后搭槍卡無法撤退。
一般來說,4匹馬是最佳的動力來源,但由于戰(zhàn)亂導致的馬匹不足, 長期以來有鐵質構件的“裝甲搭槍卡”也只有3-4匹馬,而木質搭槍卡則只有3匹馬,如果有一匹馬受傷倒地,馬夫應當用斧頭砍斷傷馬身上的挽具,維持車輛正常運轉。
2匹馬大致能維持搭槍卡持續(xù)移動到作戰(zhàn)結束后的補充,1匹馬則足以短時間拖曳搭槍卡行駛一段距離撤出戰(zhàn)斗。
一個3人乘員組操控戰(zhàn)車:馭手、機槍手和副射手,他們的個人裝備有斧頭、手槍、步槍(包括大量莫辛納甘卡賓槍和鋸短的莫辛納甘步槍。)
在最極端的情況下,2名戰(zhàn)士仍然能保持搭槍卡能夠正常作戰(zhàn),1名戰(zhàn)士也可以駕馭戰(zhàn)車,帶著機槍、彈藥和死傷的同志迅速撤退,尋找友鄰和醫(yī)療救助。
而普通重機槍如果遇上這種情況,3個人只能帶走機槍(拖動輪式槍架)和部分彈藥做短距離移動,2個人只能帶走機槍和一條彈鏈,一個人……你還管什么機槍?!
搭槍卡戰(zhàn)車本身的特點大致就是這些,讓我們看看紅軍騎兵們是怎么運用它戰(zhàn)斗的。
雖然紅軍騎兵中有為數不少的哥薩克,但其主體還是農民,輔以一定城市居民(工人)。其指揮官都是原沙俄軍當中的基層軍官和士官,他們頭腦靈活,善于思考,勇猛但也珍視自己同袍的生命。而不像自己原來的那些上司們那樣一味沉湎于騎兵白刃格斗的舊日榮光當中。
在進攻時,搭槍卡戰(zhàn)車部署在騎兵隊列的兩翼,占領有利射擊陣地后持續(xù)向敵人開火,與炮兵一道壓制敵人步騎兵并掩護已方騎兵進攻。
也有另一種方式,即搭槍卡部署在騎兵隊列后方,一同前進,前方騎兵隊的身影和煙塵將遮蔽搭槍卡的身影。而當敵人向前進攻時,紅軍騎兵佯裝撤退向兩翼散開,為搭槍卡讓出視野和射線,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在防守與撤退時,紅軍步騎兵和輜重隊既是受保護的對象,也是引誘敵人進入搭槍卡火力網的誘餌。這時搭槍卡戰(zhàn)車組可以選擇利用溝渠、圍墻和灌木叢隱藏車身和馬匹,持續(xù)地在固定陣地射擊,也可以駕駛戰(zhàn)車持續(xù)在幾個射擊位置來回變換。
當然,把機槍搬下車,選擇固定陣地防御也可以,但來回搬運、拆裝和架設機槍所需要的時間較長,撤退不便,需要慎重考慮。
紅軍騎兵在進攻前一般先實施炮火打擊,然后在重機槍兩翼射擊掩護下發(fā)起正面沖鋒,或者在正面機槍射擊時往兩翼實施包抄,從側翼和后方打擊并殲滅敵人。
注意,這幅油畫中搭槍卡被部署在蘇軍騎兵橫隊的左右最末端
1919年10月13日,布瓊尼的騎兵軍在沃羅涅日城下遇上了庫班哥薩克斯庫羅將軍率領的白軍騎兵。白軍率先向第一騎兵軍發(fā)起攻擊。
布瓊尼后退誘敵,使用炮兵和機槍給白軍騎兵以較大殺傷。白軍騎兵此后退入城內,高掛免戰(zhàn)牌。沃羅涅日城防堅固,騎兵軍只配屬了第八集團軍第12步兵師,人數只有1200人,攻堅能力很差。第一騎兵軍在城下晃蕩了半天等待戰(zhàn)機。白軍部隊卻巋然不動。
……布瓊尼在耐心等候戰(zhàn)機,倒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10月18日,他派手下的一名傳奇英雄、塞爾維亞人奧列科·敦季奇化裝為白軍,往沃羅涅日城里送了一封致斯庫羅的親筆信。這封信寫得還挺有意思,在這里引用幾句:
“明天我將攻占沃羅涅日。我,謝苗·布瓊尼責成全體反革命分子在環(huán)形廣場列隊。我將檢閱。我命令你這個白衛(wèi)軍雜種指揮隊列。檢閱結束后,由于你的滔天罪行及你給工農帶來的血淚,你將被絞死在環(huán)形廣場的電線桿上?!?
不知是不是這份信起了作用,10月19日,斯庫羅的騎兵部隊出城,利用大霧向第一騎兵軍發(fā)動了進攻,給早有準備的紅軍打得大敗虧輸,白軍騎兵余部退回陣地,士氣低落到了極點。10月20日,第一騎兵軍轉入進攻,連續(xù)四天發(fā)動試探性進攻,尋找白軍防守漏洞。之后,第六騎兵師下馬作戰(zhàn),與第12步兵師發(fā)動佯攻,布瓊尼親自指揮第四騎兵師在沃羅涅日北部發(fā)動主攻。第四騎兵師的進攻很快陷入膠著,此時第六騎兵師和第12步兵師轉佯攻為主攻,10月24日,紅軍占領了沃羅涅日。
——《第一騎兵軍:沃羅涅日-卡斯托爾納亞戰(zhàn)役》
隨著布瓊尼的第一騎兵軍在沃羅涅日戰(zhàn)役后升格為集團軍,2個騎兵師、數個步兵師、數支裝甲汽車、裝甲列車、炮兵、航空兵、契卡部隊、分隊的加入,使得第一騎兵集團軍真正成為了一支能打能跑,能攻能守的精銳部隊。
沃羅涅日戰(zhàn)役后,布瓊尼指揮的部隊不止四個騎兵師。戰(zhàn)斗中布瓊尼意識到,騎兵在面對堅城之時需要有步兵和炮兵協(xié)同才能攻克城市。1919年12月初,他要求葉戈羅夫提供足夠的步兵支持,并獲得了批準。此后的作戰(zhàn)中,布瓊尼總是能夠獲得兩個步兵師的支援。一般情況下,這些步兵被用于強攻白軍要塞。而當騎兵在白軍后方或者側翼發(fā)動進攻時,步兵被用于正面進攻。 炮火支援對于紅色騎兵非常重要。
沃羅涅日的勝利給予布瓊尼很多經驗和教訓。在這里,他獲得了指揮集團軍作戰(zhàn)的能力,他對騎兵作戰(zhàn)的理解上升到新的高度,超越了絕大部分紅軍指揮員。
通過沃羅涅日戰(zhàn)役,布瓊尼形成了自己的戰(zhàn)術風格:
他強調騎兵的野外作戰(zhàn),避免陷入陣地戰(zhàn)或者巷戰(zhàn),避免直接攻擊敵人正面;強調火力支援,在攻城戰(zhàn)中騎兵需要得到步兵的支援;面對敵人的防線,騎兵部隊應該不斷試探敵人防御的弱點;在形成突破口之后,應該立刻把預備隊投入突破口,從敵人側翼或者后方發(fā)動進攻,分割和包圍敵軍。 最后這個經驗與后來二戰(zhàn)中蘇軍的裝甲戰(zhàn)術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加上紅色騎兵使用了少量裝甲車投入作戰(zhàn),所以軍事理論家如英國的利德爾·哈特甚至認為是布瓊尼發(fā)明了早期的裝甲進攻戰(zhàn)術。
與紅色騎兵一同東征西戰(zhàn)的經歷,也造就了搭槍卡百年來的不朽榮光。
在內戰(zhàn)結束之后,波蘭人開始專門生產仿造蘇俄軍隊遺留的搭槍卡并組建自己的機槍馬車部隊。
老實講,波蘭人這搭槍卡……總感覺沒學透啊
而在蘇軍那邊,搭槍卡繼續(xù)服役直到二戰(zhàn)結束。
此外,30年代時期蘇軍致力于開發(fā)各類輪式底盤自行炮,所以又有一大堆卡車繼承了“搭槍卡”的衣缽。
ЗИС-5搭配馬克西姆四聯(lián)高射機槍
ЗИС-5搭配雙25高炮
以及……
(強行攀親戚)
衛(wèi)國戰(zhàn)爭期間蘇軍又把馬克西姆機槍搬到了“美國騾子”——吉普車的身上。
至于在百年后的今天,古老的搭槍卡實物代表著紅色騎兵們過人的智慧和勇氣被恭敬地請到了博物館;而充斥在世界各地的武裝皮卡則更是搭槍卡的直接繼承人。
搭槍卡是武裝皮卡的鼻祖
最后,提一下和“搭槍卡”有關的文化創(chuàng)作。
先來一曲《搭槍卡之歌》
搭槍卡——俄文Тачанка音譯兼意譯。
這是一種架有重機槍的二輪或四輪的馬車。由于它機動、迅速、靈活,因此在1918至1920年的反對外國武裝干涉時期和國內戰(zhàn)爭時期,曾發(fā)揮極大的戰(zhàn)斗威力。
1919年,14歲的魯杰爾曼在家鄉(xiāng)哈爾科夫親眼目睹過搭槍卡,而李斯托夫18歲那年,即1918年,他曾在重機槍騎兵團里戰(zhàn)斗過。
這兩位作者在少年時代都曾親身經歷國內戰(zhàn)爭期間同白匪軍的搏戰(zhàn),眼見過風馳電掣的搭槍卡撲向敵陣、橫掃千軍的氣勢。
岡·李斯托夫是在1937年夏從一本詩集中讀到米·魯杰爾曼的這首詩的,這立即激起了他的回憶和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他幾乎是不加修改地把這首歌曲一氣呵成了。
1937年12月18日,在莫斯科音樂學院的大廳里,由蘇軍紅旗歌舞團首次演唱了它,在聽眾熱烈的要求下,不得不重唱了三遍。此后,歌曲傳遍了全國。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搭槍卡這種戰(zhàn)車早于被淘汰,但歌曲仍在戰(zhàn)地傳唱,鼓舞著戰(zhàn)士們的戰(zhàn)斗熱情。
戰(zhàn)后,在節(jié)日的游行行列中,體育界的隊伍是在《搭槍卡之歌》音樂的伴奏下通過紅場的。
后來的蘇聯(lián)兒童不再玩紅軍與白軍的游戲,而是玩宇宙旅行、北極探險了。
搭槍卡這種戰(zhàn)車,他們只能在電影中、畫報上和博物館里才見到,但他們仍舊經常唱這首歌。他們喜歡歌曲的一往無前的氣勢和戰(zhàn)斗熱情。
摘自《俄蘇名歌經典》(作者:薛范) 第82頁(Гоша)
1. 趕快閃開,走獸飛鳥,快給我們閃開道!
你看灰塵好像云飄,戰(zhàn)馬飛快向前跑!
左右迂回,橫沖直撞,來往敵人的防線上,
一個年青的機關槍手,機槍打得噠噠響。
哎,搭槍卡——羅斯托夫槍卡,我們的威名震天下!
騎兵戰(zhàn)士的搭槍卡呀,敵人一見就害怕!
哎,搭槍卡——羅斯托夫槍卡,我們的威名震天下!
騎兵戰(zhàn)士的搭槍卡呀,敵人一見就害怕!
2. 伏爾加兩岸,頓河兩岸,一片金色大草原,
一個滿腔怒火的青年,駕著戰(zhàn)車飛向前。
馬不停蹄,槍不停聲,紅鬃烈馬在飛奔,
挾著雷霆萬鈞的炮火,掀起狂風和灰塵。
哎,搭槍卡——基輔槍卡,我們的威名震天下!
共青團員的搭槍卡呀,敵人一見就害怕!
哎,搭槍卡——基輔槍卡,我們的威名震天下!
共青團員的搭槍卡呀,敵人一見就害怕!
3.
地面坦克隆隆開動,飛機翱翔在高空,
空中飛行員也稱頌我們的搭槍卡英雄。
槍林彈雨,天動地抖,從此敵人記心頭,
永遠記得我們的戰(zhàn)車,記得年青的機槍手。
哎,搭槍卡——波爾塔瓦槍卡,我們的威名震天下!
機槍手的搭槍卡呀,敵人一見就害怕!
哎,搭槍卡——波爾塔瓦槍卡,我們的威名震天下!
機槍手的搭槍卡呀,敵人一見就害怕!
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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