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下半年,解放戰(zhàn)爭的局勢已經出現明顯變化,國共之間的實力對比開始悄然逆轉,戰(zhàn)場的主動權逐漸落入我軍手中。此時的國民黨軍已不復有戰(zhàn)爭剛剛開始時的囂張氣焰,為了避免被殲滅,各戰(zhàn)區(qū)的國軍指揮官們主動放棄大量中小據點,將主力部隊收縮到交通線旁的大城市周圍。
這就意味著,如同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一樣,蔣介石已不再相信依靠自己的力量可以獲得這場由他主動挑起的戰(zhàn)爭的勝利,開始幻想把時間拖下去,等待世界形勢的變化,從而獲得外部勢力的援助以茍延殘喘。
面對這樣的局面,我軍決定主動發(fā)起進攻。1948年9月,毛主席在河北西柏坡主持召開了會議,史稱9月會議。9月會議是為了加速解放戰(zhàn)爭進程而舉行的一次重要會議,在會上毛主席提出五年左右時間徹底打敗國民黨,并就經濟工作和戰(zhàn)后接管大城市,做了相關部署。在今天看來,9月會議也可以看作是國共之間進行戰(zhàn)略決戰(zhàn)的動員會。局勢雖然尚未明朗,但是毛主席用其驚人的前瞻性,果斷去主動選擇抓住戰(zhàn)略機遇。
會議結束不久,各大戰(zhàn)場的我軍變得活躍起來。華東戰(zhàn)場,經過豫東之戰(zhàn),國民黨軍已喪失了與我軍主動野戰(zhàn)的勇氣。當我軍發(fā)動濟南戰(zhàn)役時,十幾萬國軍解圍部隊裹足不前,坐看王耀武活捉。濟南戰(zhàn)役后,感到意猶未盡的粟裕決定乘勝發(fā)動淮海戰(zhàn)役。
此戰(zhàn),解放軍集中中野和華野兩大野戰(zhàn)軍主力共60萬大軍對陣80萬國軍所謂精銳,圍敵不過十日間,黃百韜10萬人馬于碾莊盡滅,黃百韜逃亡中舉槍自殺。又十日間,黃維12兵團于雙堆集全軍覆沒,黃維于敗軍之間被我軍生擒。在這之后,杜聿明率領殘存的三十萬國軍被圍困在河南與安徽交界處的陳官莊,在滿天風雪之中,全部灰飛煙滅。
東北戰(zhàn)場,經過夏季攻勢,秋季攻勢,春季攻勢等一系列的攻勢,東北50萬國軍被迫困守在長春沈陽錦州三個大城市周圍,衛(wèi)立煌進退維谷。而我軍則由戰(zhàn)爭剛開始時的11萬人左右發(fā)展到了100多萬。更重要的是,廣袤的東北農村經過了土改和長期的剿匪之后,民心完全站在我軍這一邊。
9月12日我軍發(fā)動遼沈戰(zhàn)役,僅用了52天東北全境便宣告解放,我軍殲滅國民黨軍包括東進兵團和西進兵團在內的47萬人。遼沈戰(zhàn)役結束后,毛主席認為我軍不論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已經實際上占據了優(yōu)勢,他甚至超前地推斷,再有一年時間我軍便可以從根本上打敗國民黨軍。
站在當時人的角度,毛主席這推斷顯得非常得樂觀,很多國民黨地方實力派對毛主席的判斷不以為然,西南西北長江以南還盤踞著大量國民黨軍,他們覺得離戰(zhàn)爭結束還遠著。面對歷史的浩蕩洪流,他們不思進取,對國家和民族的未來也不感興趣,依舊只想維持自己往日的地位。
在我軍最終要統(tǒng)一全國的大勢面前,這幫家伙打又不經打,談又不真談,他們無法作為,也無所作為。他們就想繼續(xù)拖著,能拖一天算一天,最好拖到外部勢力來干預為止,有些道理沒法講清。毛主席的話說的非常明白,但他們不會聽,也不愿意去聽。
不過既然主動權在我不在敵,他們想什么雖然重要,但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怎么想。
在其他戰(zhàn)場打得熱火朝天之時,華北戰(zhàn)場則顯得相對平靜。因為在1948年年初,毛主席做出了先東北后華北的戰(zhàn)略構想。
而且由于華北的我軍實力相對較弱,在國民黨軍的幾大集團中,華北的傅作義集團算是情況最為穩(wěn)定。雖然被他視為相互犄角的山西閻錫山此時正在太原困守孤城,東北的衛(wèi)立煌馬上就要全軍覆沒。我軍發(fā)動的政治攻勢也是越來越強烈,但是他依然不為所動,甚至還幻想偷襲西柏坡。
當時我軍在石家莊地區(qū)的兵力并不多,毛主席卻不慌不亂,顯示出了極大的智慧。面對傅作義軍的來襲,他唱了一出空城計,主動讓新華社接連發(fā)出了三篇新聞稿,明著告訴傅作義我軍已經完全洞悉他的偷襲計劃。傅作義又驚又懼,當他的部隊僅與我軍阻擊部隊接觸幾次,發(fā)現我軍已有準備后,便匆匆下令放棄了偷襲的圖謀。
經過這次較量,傅作義仍然沒有死心,他自以為他的主力部隊尚在,這些部隊很能打,解放軍一時之間拿他沒有辦法。他還認為“目前局勢嚴重,但其嚴重程度不至威脅華北的生存”。在南京的微操高手蔣介石更是異想天開,蔣介石覺得就算東北戰(zhàn)場已經失敗了,但是在關內,國府不論是政治上還是軍事上仍然是處于優(yōu)勢。他反復地給部下訓話打氣,希望可以把局勢繼續(xù)拖下去。
這兩人都對未來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不過在華北的作戰(zhàn)方針上,兩人是有很大分歧,分別有著各自的盤算。蔣介石希望傅作義可以把華北的部隊通過海運,逐漸撤往長江以南。而傅作義并不愿意這么做,傅作義是閻錫山晉軍出身,抗戰(zhàn)時去綏遠獨立發(fā)展。與國民黨中央軍嫡系不同,傅部有著相當的獨立性。
傅作義擔任華北剿總司令后,出于軍閥的本能,也一直將保存實力放在第一位。他和蔣介石一直貌合神離,這么多年來也算是深知國民黨不同派系之間互相壓榨的伎倆和手段,真聽蔣介石的話跑到江南去,想來以后會變成無根之木,時間一長,他的部隊肯定會被消化吞并。為了能維持當前的地位,傅作義做出了堅守北平天津和張家口的決定。
在具體部署上,傅作義把國民黨中央軍放在北平以東,自己的部隊則放在北平以西。他的如意算盤是,以國民黨中央軍去抵擋將要入關的東北野戰(zhàn)軍,自己的部隊則見機撤往老巢綏遠。為了多拖延些時間,傅作義主動派人來到石家莊,希望進行和平談判。這其實是傅作義的緩兵之計。
可是在毛主席面前耍計謀,這顯然是行不通的,主席一眼就看穿了傅作義的策略,傅此時所謂的談判不過是為了盡可能拖延時間而已。毛主席怎么可能中這種圈套,他命令林彪,剛結束完遼沈戰(zhàn)役的東北野戰(zhàn)軍提前結束休整,迅速入關。1948年11月23日,林彪率東北野戰(zhàn)軍70余萬大軍有意避開山海關大路,從長城冷口及喜峰口等處秘密入關,入關之后大軍迅速穿插,正式拉開了平津戰(zhàn)役的序幕。
戰(zhàn)役的第一階段,我軍將傅作義集團分割于張家口、新保安、北平、天津、塘沽五個地區(qū),完全杜絕了傅作義集團向南逃跑的可能性。戰(zhàn)役的第二階段,為了促使傅作義在實際上放棄幻想,做出和平談判的決定。我軍向張家口和新保安之敵發(fā)起了總攻,駐守這些地方的都是傅部精銳,其指揮官孫蘭峰更是傅作義麾下大將。
素有“傅作義兩只虎,孫蘭峰和董其武”之稱。傅作義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35軍前去增援,然而在我軍犀利的攻勢下,短短幾天時間內,解放軍連續(xù)殲滅傅作義部三個軍十多萬之眾。孫蘭峰兵敗逃往綏遠,35軍軍長郭景云突圍不成,絕望自殺。
此戰(zhàn)以后,我軍已將平津重重包圍,傅集團西去綏遠和南逃海上的道路都被堵死,只待一聲令下,頃刻之間便可將敵人徹底消滅。然而為了最大的減少戰(zhàn)爭帶來的損壞和普通民眾的傷亡,我軍通過各種途徑向傅作義傳遞出希望和平解決的愿望。
戰(zhàn)爭只是實現目的的手段,我們的目的是和平。不過遭遇如此大的失敗,傅作義依然下不了究竟是頑抗到底還是和平解放的決心。他先和身邊親信商量,多數人認為打下去肯定是沒有前途的,但是談能談到什么條件,解放軍會如何安排處置他們,卻誰也說不清楚。
傅作義又把時任北京大學校長的胡適請過來商談,請教對策。胡適送了他八個字,“和比戰(zhàn)難,堅持待變”。胡適話說得很堅決,可是自己并做不到堅持待變。至于堅守下去,北平這座千年古都如果真的爆發(fā)激烈戰(zhàn)斗,會不會有造成無辜民眾傷亡和歷代文物毀壞,似乎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幾天之后,這位曾經被蔣介石授意出任中華民國大總統(tǒng)的胡博士,避開傅作義的阻攔,借故登上了飛往南京的飛機,再也沒有回來。
傅作義窮途末路之下,心里還是保留著最后一絲絲希望,完全輸在心有不甘。他又向解放軍提出了讓出南苑機場和成立聯合政府的條件,遭到了我軍果斷拒絕。他依然不死心,對天津警備司令陳長捷說“你們打好仗,就好辦,要能打才能和”。
傅作義認為天津城防堅固,林彪的東北野戰(zhàn)軍雖然勇猛,但估計一時間難以攻下,傅作義委任的談判代表鄧寶珊更是在談判桌上自信滿滿,自夸天津可以堅守30天。可是他們哪里想到,為了敲山震虎,打破傅作義的幻想,加快北平和平解放的歷史進程,林彪命東北野戰(zhàn)軍迅速發(fā)起了對天津的總攻。攻擊開始以后,東野萬炮齊發(fā),只用了短短29個小時便拿下了天津。時間之快,陳長捷甚至還未來得及組織好有效抵抗,就做了俘虜。
萬般無奈之下,受迫于我軍強大的軍事威懾,傅作義終于接受了和平改編的方案,承擔了歷史賦予他的責任,讓北平這一千年古都,重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讓我們重新回溯北平和平解放的整個過程,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正因為有了郭景云和陳長捷部等傅作義有生力量的被殲滅,以及天津29個小時便被我軍迅速攻克,才最終有了北平的和平解放。
1949年2月3日,人民解放軍整齊列隊,在人民群眾的夾道歡迎之下,從永定門和西直門分兩路進入了古都北平。沿街人民群眾歡聲笑語,我軍士兵威武雄壯。歷史在這一天,進入了嶄新的一頁。東方的巨龍經過漫長而又痛苦的蟄伏,正準備再次騰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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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zhàn)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后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于戰(zhàn)史學和戰(zhàn)術學研究,對軍隊戰(zhàn)術及非戰(zhàn)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zhàn)爭》于2014年5月、6月,鳳凰衛(wèi)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zhàn)爭”,歡迎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