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百韜臨死時說，他有三個想不通，死不瞑目。
公元1948年，民國三十七年，11月22日，黃昏。蘇北平原上，大運河西岸，一個叫碾莊的不出名小地方。
到處硝煙彌漫，轟隆隆的炮聲漸漸稀疏，喊殺聲越來越近。忽然，幾聲槍響，一個身影倒下。
死者黃百韜，國民革命軍陸軍中將，第7兵團司令官。別問我黃百韜是自殺還是他殺，我真不知道，國共雙方各執(zhí)一詞莫衷一是。
幾乎是同時，黃百韜麾下第7兵團五個軍（25軍、44軍、63軍、64軍、100軍），共計10個師近10萬人，最終全軍覆沒灰飛煙滅。
至此，淮海戰(zhàn)役（國民政府方面稱徐蚌會戰(zhàn)）第一階段結束，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重大勝利，就此打開整體戰(zhàn)役局面；而國民黨敗局已定，唯一變數(shù)在于能撤出多少部隊。
一、烏合之眾第7兵團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部隊。黃百韜兵團組成于1948年6月豫東戰(zhàn)役期間（當時尚無具體部隊編號），開始只有整編25師（即25軍，師長為黃本人，后由陳士章接任）加一個快速縱隊；戰(zhàn)后得到第7兵團番號，調出快速縱隊，編入粵軍63軍（軍長陳章）和64軍（軍長劉鎮(zhèn)湘）；48年9月濟南戰(zhàn)役期間，又編入中央嫡系100軍（軍長周志道，即整編83師，該部并不完整，19師在濟南戰(zhàn)役被殲滅）；至11月淮海戰(zhàn)役即將開打時，又編入放棄海州撤退下來的川軍44軍（軍長王澤浚）。
就是這樣一幫雜牌軍，在解放軍華東野戰(zhàn)軍主力重重圍困下，固守只有野戰(zhàn)工事的村鎮(zhèn)碾莊，足足抵抗了12天之久，造成華野部隊近6萬人傷亡，幾乎占整個戰(zhàn)役解放軍方面一半戰(zhàn)損。
時任華野代司令員兼代政委的粟裕大將回憶說：“上至中央軍委，包括毛主席，下至我們，開始都對黃百韜兵團的戰(zhàn)斗力估計不足??！后來我們碰了釘子，可又不敢向毛主席叫苦，只有豁出命來打。毛主席天天來電催問戰(zhàn)況，我心里很著急。部隊打得很苦”。粟裕坦言，淮海戰(zhàn)役期間他緊張過兩次，第一次就是圍殲黃百韜兵團，太難打了。
淮海戰(zhàn)役總前委（常委劉伯承、鄧小平、陳毅）在發(fā)給西柏坡統(tǒng)帥部的電報中委婉指出：殲滅黃百韜部后，華野“部隊必已相當疲憊，刀鋒似已略形鈍挫”。言下之意就是戰(zhàn)斗艱巨性超出預想，此戰(zhàn)損失極大，華野部隊不經過整補，已很難進一步擴大戰(zhàn)果。
能得現(xiàn)代中國最優(yōu)秀的幾位統(tǒng)帥肯定。黃百韜雖敗猶榮，他有效捏合了這支烏合之眾，最大程度發(fā)揮了戰(zhàn)斗力，表現(xiàn)相當出色。
盡管解放軍付出巨大代價，但是這場惡戰(zhàn)有力震懾了敵人；黃百韜敗亡之后，徐州諸軍喪膽，從此一心只顧逃命，再無反撲膽略。
于是有人不禁感嘆：要是黃百韜兵團沒有被困碾莊，而是順利撤回徐州，國民黨方面多了這支能征慣戰(zhàn)的勁旅，淮海戰(zhàn)役勝負未可知也！
二、三不解黃百韜不是沒有機會全身而退。據(jù)此戰(zhàn)之后化裝逃跑的25軍副軍長楊廷宴回憶，黃百韜臨死前對他說：
我有三個想不通（三不解）：（一）我為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鎮(zhèn)等待第44軍兩天；（二）我在新安鎮(zhèn)等兩天之久，為什么不知道在運河上架設軍橋；（三）李彌兵團既然以后要向東進攻來援救我，為什么當初不在曹八集附近掩護我西撤。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黃百韜此言可謂沉痛。
戰(zhàn)前7兵團駐守運河東岸的新安鎮(zhèn)，距徐州大約200公里，在整條戰(zhàn)線中呈突出之勢。黃百韜早已意識到自己孤立無援，極易成為解放軍打擊對象，一再向徐州總部請求西撤與主力會合。經過作戰(zhàn)會議商討，總部決定將各部收攏到徐州附近，但要求7兵團暫時停留在新安鎮(zhèn)，等待駐44軍從海州（今連云港市）過來，一起西撤徐州。
按戰(zhàn)史：華野主力于6日夜轉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目標直指新安鎮(zhèn)。而7兵團會合了44軍后，于11月7日開始西撤；由于只有運河鐵路橋一條通道，大軍以及混雜其中的難民擁擠，通過效率很低。不得已黃百韜命63軍改走南線窯灣渡河，結果這個軍以及25軍100軍掩護主力的兩個多團都趕不及過河，在野戰(zhàn)中被追擊而至的解放軍分割包圍并最終覆滅。所幸兵團主力已經過河，他們拋棄后衛(wèi)炸毀鐵橋暫時阻斷追兵，加快行軍速度，至9日到達碾莊。
應該說7兵團走得不慢，三天跑完一半路，平均每天超過30公里。該部原先配屬的快速縱隊已經調離，兵團沒幾輛汽車可用。當時隴海線基本停運，大部隊還是要靠腳板，這個行軍速度在國民黨軍中算相當出色。
無奈解放軍另有高招，華野西路山東兵團從臺兒莊、賈汪一線突破，占領曹八集擋住去路，隨后解放軍東西對進，將7兵團合圍在碾莊。
如果7兵團能提前兩天出發(fā)，便可多走大約50公里，越過大許家、八義集一線，而這里正是后來華野阻擊東進援敵的主要防線。只要7兵團不被合圍，即使有些損失，主力還是能夠撤回徐州。
即使不提前開拔，如果黃百韜能利用這兩天時間在運河上架設浮橋，那么7日撤退時就不至于數(shù)萬大軍和更多的平民一起擠鐵路橋，取道窯灣的63軍也可能從容脫身。如果能夠多一個軍兵力，哪怕還在碾莊被圍，也許就能熬到最后一刻。
7兵團撤退途中，黃百韜曾驅車趕往曹八集，與駐扎在那里的13兵團司令官李彌會面，請求他多停留一段時間，掩護自己。無奈李彌以軍令難違為借口，堅決不等7兵團，造成兩軍結合部脫節(jié)，而華野山東兵團正是抓住這個空檔，依托曹八集工事，阻擊黃百韜。如果7兵團能和13兵團連成一片，全軍驟增一半以上兵力，形成更堅強的重兵集團，就未必會被合圍。
如果7兵團能順利撤回徐州，四個兵團數(shù)十萬大軍便可猬成一團，無論是守是走，都要主動得多。
淮海戰(zhàn)役勝負手出現(xiàn)在11月15日。當時徐州主力2兵團（司令官邱清泉）、13兵團東進解圍激戰(zhàn)正酣，原駐蒙城16兵團（司令官孫元良）北調拱衛(wèi)徐州，解放軍中原野戰(zhàn)軍主力乘敵后方空虛，一舉攻占重鎮(zhèn)宿縣（守軍只有25軍148師，此前損失慘重正在恢復整補）。這一仗切斷津浦線斷敵后路，從戰(zhàn)略上分割了整個國民黨徐州集團，置其首尾不能兼顧。
如果徐州主力并未東出，在大別山打轉一年多，實力損耗極大的中野就未必敢直取宿縣。即便能夠突襲得手，國民黨軍大可棄徐州南下蚌埠，這樣龐大的重兵集團不是兵力不足的中野所能擋住。華野再強主力還在北邊，不能直接支援，最多追上來吃掉敵斷后一部。
假設國民黨徐州集團能順利撤過淮河，必定會面對現(xiàn)實拋開幻想，貫徹“守江必守淮”戰(zhàn)略，那么戰(zhàn)事還有得打，淮海戰(zhàn)役進程也將完全不同。
三、黃百韜心里苦三個想不通是黃百韜臨終反思。按說這些道理不難懂，黃百韜他是身經百戰(zhàn)的老將，為什么會臨戰(zhàn)發(fā)昏？其實也不難理解，軍令難違。
先看黃百韜的第一個想不通，他怎么敢不等44軍？他7兵團在運河東岸已經倍感孤立，44軍遠在海州豈不更孤立？要是7兵團先跑，丟下44軍被解放軍殲滅該誰負責？
其實作戰(zhàn)會議本來定的是，44軍走海路南撤，不關7兵團什么事；但是臨到執(zhí)行時又改成沿隴海線西撤徐州。這種朝令夕改根本是在拿44軍的死活開玩笑！主事者很快也意識到錯誤，但是他們不是糾正回正軌，而是用更大錯誤來補救，讓7兵團留下等待，拿一個兵團給一個軍陪綁！這種事要是放到邱清泉、胡璉身上，一定會被當作“亂命”拒絕執(zhí)行！
但是和尚動得，黃百韜卻動不得，因為他不是黃埔系天子門生，沒資格拿軍令討價還價，明知不妥卻也只能咬牙執(zhí)行。不然上峰動不了邱清泉、胡璉，還動不了你老黃！這就是雜牌的命！
不過執(zhí)行命令也分個怎么執(zhí)行法，黃百韜完全可以留一部等待44軍，主力先行過河，為什么要機械執(zhí)行軍令一窩坐等呢？
歸根到底還是雜牌惹的禍。黃百韜雖然戰(zhàn)功赫赫，但是朝中無人。黃百韜雖得益于蔣介石八大金剛之一顧祝同提攜，終歸還是旁系；7兵團編成不久，各部來源復雜互不熟悉，黃百韜新官上任，威信未著，自己的基本部隊只有一個不完整的25軍（148師在宿縣被殲滅），不能有效駕馭諸將，重要事情還得跟他們商量著辦。黃百韜雖然原籍廣東，但是早年便效力北洋軍閥，和陳濟棠余漢謀一系粵軍毫無關系。
派誰留守東岸就是“重要事情”。大家都不是傻瓜，都明白7兵團位置突出處境危險，當然是離徐州越近越好，誰肯自我犧牲成全他人？除非黃百韜拿25軍留守才能服眾。問題是各軍出身不同貌合神離，黃百韜必須攏在自己手里邊看著，才不至于臨敵迅速潰散。后來脫離大部隊走窯灣的63軍便是明證，他們僅堅持三天即告覆滅。假如老黃發(fā)揚風格，打發(fā)其他部隊先走，恐怕這些人立馬丟下司令官逃奔徐州去了，不用解放軍打，整個兵團就潰不成軍了。
再看黃百韜第二個想不通，不架軍橋看起來是老黃發(fā)昏，其實也跟7兵團組織松散有關。軍橋在哪里架，由誰來架，都是有得扯皮的問題；而且徐州總部本來答應派工兵團來搭橋的，后來不知為什么沒來。這樣一耽擱，兩天很快就過去了。
最后看黃百韜第三個想不通，表面上老黃是在譴責李彌不講義氣只顧逃命，但他又不是小孩子，哪會不知道國民黨“盟軍有難不動如山”的德性。他肯出死力救人，可別人就未必有這種覺悟了。李彌跟他又不是生死之交，怎么可能為他將自己置身險地？軍命難違只是借口。
黃百韜實際是在控訴總部毫無信用，隨意更改預定部署，卻不肯進行相應調整。因為44軍危險就叫他留下等，那他7兵團就不危險嗎？為什么沒人肯等他？就因為我黃百韜是后娘養(yǎng)的？
四、假如可以重來黃百韜三個想不通雖是馬后炮，但是假設成為現(xiàn)實，是不是就能挽救7兵團呢？圖樣圖森破！按粟裕最初關于淮海戰(zhàn)役的設想，是要在運河東岸抑留解決黃百韜，然后席卷海州連云港，最后才相機攻取徐州。老黃以為自己跑得慢，其實已經快得超出解放軍預料了。
那為什么7兵團還會被合圍呢？前面說過，是從臺兒莊賈汪一線直插過來的華野山東兵團擋住去路，而駐防這一帶的第三綏靖區(qū)雖然兵力不強，但總有二軍四師近3萬人馬，即使不難解決也要耗費時間。實際情況是3綏區(qū)在副司令張克俠、何基灃率領下發(fā)動起義，主動歸附解放軍并讓開大路。
3綏區(qū)起義是11月8日的事，也就是黃百韜離開新安鎮(zhèn)的次日。世界上沒那么多巧合，唯一的解釋就是：解放軍早做好了3綏區(qū)工作，只是要選擇一個最有利的時機發(fā)動。
所以即便黃百韜不管44軍死活，提早兩天上路西撤，3綏區(qū)起義完全可以相應提早兩天發(fā)動，7兵團還是在劫難逃。
退一步說，哪怕7兵團跑得快，數(shù)萬大軍行軍也要綿延十幾里，充其量是少數(shù)先頭部隊通過曹八集，他們未必來得及占領鞏固陣地，介時大部隊還不是要被山東兵團側擊？沒有碾莊堅固陣地依托，7兵團與解放軍野戰(zhàn)的前景實在不容樂觀。須知100軍的先頭部隊44師就趕到了曹八集，結果讓同時抵達的華野13縱隊吃了個干干凈凈。
其實7兵團到達碾莊后就收到3綏區(qū)有變的消息，黃百韜趕緊召開會議商討對策，當時多數(shù)人主張乘解放軍立足未穩(wěn)，咬牙拼命沖擊，寧可損失大一點，也要通過曹八集。但是64軍軍長劉鎮(zhèn)湘卻主張就地堅守待援，理由是碾莊有13兵團駐防時修建的比較完備工事系統(tǒng)，64軍已控制陣地。有傳言說真實原因是，黃百韜部署下一步戰(zhàn)斗時，分配給64軍的陣地古名土山，相傳為關羽被曹操圍困最終投降之處，劉鎮(zhèn)湘覺得不吉利，所以不想走。劉鎮(zhèn)湘甚至表示要打別人去打，他們堅決不走。
黃百韜猶豫再三，還是下不了決心丟下64軍單干，恰巧此時國防部來電：“七兵團未過運河，便如此凌亂，恐繼續(xù)西進，被共軍尾追，陷于潰散。故令獨斷專行，迅速決策。如有必要，可在碾莊略加休整，如能擊破敵人再走亦可?！痹撾婋m然要黃百韜自行決斷去留，但總體傾向是讓7兵團停下來整理一番。因此黃百韜最終決定堅守碾莊待援。
黃百韜的選擇不能算錯，7兵團長途行軍疲憊不堪，因為急于擺脫追兵甚至跑得建制散亂，國民黨軍可沒有解放軍那種自覺組隊鍥而不舍持續(xù)作戰(zhàn)精神，硬要堅持可能更壞。事實上黃百韜正是依托碾莊陣地，才能將從未配合作戰(zhàn)、互相不熟悉的四個軍，捏成一個整體頑強抵抗。如果換成野戰(zhàn)，更可能是大家各懷心思誰都不愿出死力，甚至爭先逃命直接潰散。
有人以為：可以讓占領陣地的64軍留在碾莊，其他部隊繼續(xù)前進；這樣既不會陷于爭論耽誤時間，又可在情況不利時有個退路。
此論執(zhí)兩端而取其中，貌似中庸，其實大錯特錯！7兵團已經陷身絕地，唯有橫下一條心，大家并力死戰(zhàn)，才能求一份生機。分成兩部的結果必然是：突擊部隊覺得有后方退步不肯死拼，留守部隊又怕前方突圍自己跑了也沒有堅守意志。況且64軍是當時7兵團唯一建制完整的軍，幾乎相當于兵團三分之一兵力；如果說整個兵團投入野戰(zhàn)都吉兇難卜，那殘缺兵團還有勝機嗎？
五、末世黃百韜出身雜牌。他早年投身北洋軍閥，先后效力于直系奉系，北伐戰(zhàn)爭后他最終投靠蔣介石。因為他不是黃埔出身，長期不得重用，直到抗戰(zhàn)后期，才在顧祝同提攜下升任25軍軍長。
老黃知道自己不是嫡系，非常重視這個機會。他為官廉潔作風樸實，經常深入一線掌握部隊，狠抓訓練，將一個由不同軍閥部隊拼合起來的25軍打造成戰(zhàn)斗力出眾的優(yōu)秀部隊。
抗戰(zhàn)勝利后，25軍改編為整編25師，老黃任師長。此后他積極投身內戰(zhàn)，長期在華東中原地區(qū)與解放軍作戰(zhàn)，每戰(zhàn)爭先，戰(zhàn)斗肯出死力。先后參加過蘇北系列攻堅戰(zhàn)、孟良崮增援戰(zhàn)、南麻臨朐增援戰(zhàn)、膠東掃蕩戰(zhàn)、大別山戰(zhàn)斗、鹽南戰(zhàn)役、豫東戰(zhàn)役等一系列重大戰(zhàn)役，表現(xiàn)相當積極。
尤其在著名的豫東戰(zhàn)役，華野先攻克開封，繼而圍殲區(qū)壽年兵團，黃百韜臨危受命帶隊救援，經拼死作戰(zhàn)救出區(qū)兵團殘部整編72師，并與邱清泉整編第5軍配合，擊退華野主力。此戰(zhàn)后黃百韜被蔣介石授予青天白日勛章，不問政治立場的話，他確為優(yōu)秀軍人。
但是非常諷刺的是，淮海戰(zhàn)役中最先覆滅的是黃百韜、黃維這兩個盟軍有難，必拼死相救的人，而那些寧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家伙最終也沒能逃過死神的眷顧。
這就是末世之征，當優(yōu)秀品質不能益國益民而只會弄死自己荒謬情況成為現(xiàn)實。這樣一個時代，不覆滅還有天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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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zhàn)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后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于戰(zhàn)史學和戰(zhàn)術學研究，對軍隊戰(zhàn)術及非戰(zhàn)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zhàn)爭》于2014年5月、6月，鳳凰衛(wèi)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zhàn)爭”，歡迎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