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4月初,美國新冠疫情的死亡人數(shù)超過30000人后,特朗普政府開始調(diào)轉風向,迅速將鍋甩給中國,荒謬之舉上升到了新高度,并且還試圖將陰謀論合法化,指責是武漢病毒研究所對新型冠狀病毒進行了改造。
美國獨立調(diào)查記者布魯門撒爾(Max Blumenthal)實在看不下去了,寫了一篇長文,闡述特朗普政府試圖栽贓中國與當年小布什政府栽贓伊拉克是多么的如出一轍。小王稍作歸納,帶大家一起來還原關于武漢實驗室“泄漏”病毒陰謀論的真相。
陰謀論指武漢病毒研究所才是新冠的罪魁禍首,病毒“要么由于對蝙蝠冠狀病毒的研究而導致意外泄漏,要么是故意制造生物武器而導致的泄漏”。這個觀點最初是在一月由右翼《華盛頓時報》所發(fā)布,當時這篇文章被科學家駁斥到體無完膚。
1月24日,一個駭人聽聞的標題登上了《華盛頓時報》的頁面,這家報紙是由一家韓國邪教教會所擁有的右翼媒體。這篇文章宣布:“冠狀病毒可能起源于與中國生物戰(zhàn)計劃有關的實驗室?!?/p>
其中令人稱奇的說法是這則消息的來源是以色列軍事情報部門的一名前中校,名為丹尼·肖厄姆(Danny Shoham)。肖厄姆對《華盛頓時報》說:“冠狀病毒(特別是SARS)已經(jīng)在武漢病毒學研究所進行了研究,并可能藏在其中?!北M管肖漢姆表示“病毒可能從實驗室泄漏,或者在實驗室的人被感染,”他承認,截至目前還沒有任何證據(jù)。
美國媒體散布陰謀論被批
陰謀論消停了兩個月后,從4月開始加速擴散。福克斯新聞和《華盛頓郵報》將這個故事從右翼的地盤重新打撈出來進行了拋光,以供公眾消費。特朗普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明顯的轉變,他迫切希望將把冠狀病毒的責任轉移到其它地方,盡管沒有一家媒體發(fā)表過任何具體證據(jù)來支持這一主張,但這個故事依然在右翼群體甚至連反特朗普的人士中引發(fā)關注。
關于新冠病毒的真實來源,由美國,英國和澳大利亞研究人員組成的團隊得出的結論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我們不認為任何基于實驗室制造的假設都是合理的……我們的分析清楚地表明,新冠病毒既不是實驗室的產(chǎn)物,也不是人為操縱的病毒。”3月17日,這幾位病毒學家《自然》雜志上發(fā)文章印證自己的觀點。
來自8個國家的27名公共衛(wèi)生科學家組成的小組,3月在醫(yī)學雜志《柳葉刀》上發(fā)表了一封公開信,支持中國的科學家和衛(wèi)生專業(yè)人員,并“強烈譴責COVID-19并非自然起源的陰謀論?!毙胖兄赋?,迄今為止的科學發(fā)現(xiàn)“這種冠狀病毒與許多其他新興病原體一樣,起源于野生動植物?!?/p>
獨立調(diào)查記者布魯門撒爾在文章指出:在過去四年里,特朗普一直在與國家安全機構中的“假新聞媒體”和“深喉”官僚分子進行斗爭,這些人試圖將特朗普與他盟友描繪“通俄者”。如今,特朗普正在采用相同策略,將鍋甩到中國。通過匿名的美國官員和不可靠的來源傳播關于中國的虛假新聞,目前白宮似乎希望通過海外沖突的升級,來轉移對美國國內(nèi)抗疫失敗的關注度。
特朗普關于中國實驗室的陰謀論,不禁讓人想起小布什政府當時對付伊拉克的策略:當時他們通過《紐約時報》的記者朱迪思·米勒(Judith Miller),成功的發(fā)布了虛假消息,號稱伊拉克持有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從而成功喚醒了國內(nèi)的新保守主義運動。
《紐約時報》的公信力,讓伊拉克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故事看起來更為可信。之后,布什政府借勢說服了國內(nèi)的保守右翼黨派和主戰(zhàn)派。一直以來,米勒的報道都存在巨大爭議,她被批評說太過于天真,相信線人。
2004年5月,《紐約時報》在社論中承認某些報道過分依賴于親美國政府人士和伊拉克流亡人士提供的線索。但紐約時報拒絕單獨追究某個記者的責任。后來經(jīng)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紐約時報十二份假新聞中有十份是由米勒單獨撰寫或與他人合著的。
2004年10月,米勒因為拒絕向法院交代她新聞線人身份而入獄。但此時,上千美國士兵已經(jīng)死在了伊拉克戰(zhàn)場上,成千上萬的伊拉克百姓生靈涂炭。
米勒出庭
如今,當特朗普政府針對中國的輿論戰(zhàn)達到新的高度時,《華盛頓郵報》的新保守主義專欄作家正在填補米勒的空白...
米勒的“繼承者”羅金
4月14日在喬什·羅金(Josh Rogin)在《華盛頓郵報》專欄上再次提出新冠病毒是由武漢實驗室泄漏的陰謀論。
在這篇報道中,羅金在文章結尾處寫到:“我們不知道新型冠狀病毒是否起源于武漢實驗室?!?但他暗示一切皆有可能。此后這篇文章似乎變成了情報工廠,成為美國政府中持反華主張的官員們的熱文。
小王在華盛頓跑新聞,就經(jīng)常遇到羅金。羅金是一位新保守派,也是華盛頓新聞圈上升最快的“新星”。他曾在日本的大使館工作,還短暫給日本媒體工作過,之后從外交政策雜志跳槽到Daily Beast, 現(xiàn)在擔任華盛頓郵報的專欄作家和CNN的評論員。布魯門撒爾說,羅金花了數(shù)年時間去在其他國家鼓動政權更迭,尤其是那些被布什政府稱為“邪惡軸心”的國家。
羅金的假設主要基于美國駐北京使館2018年1月的一份電報,他聲稱自己是無意中“獲得”的。這份電報警告說:“武漢實驗室在蝙蝠冠狀病毒及其潛在的人類傳播方面的工作,代表著可能出現(xiàn)新的類似SARS的大流行的風險?!钡橇_金歪曲了研究的性質,隨后拒絕科學家的要求,公開電報的其余部分。
在羅金文章發(fā)布的第二天,狐貍臺的大主播Bret Baier發(fā)表了一篇非常相似的文章,其中寫道:“越來越多的人相信新冠爆發(fā)可能源于武漢的實驗室……”
像羅金一樣,Baier也沒有提供具體證據(jù)來支持他的煽動性主張,而是依靠美國消息源的機密和公開文件,他承認這些文件他自己其實沒有親自見過。
當天傍晚,共和黨參議員卡頓(Tom Cotton)在??怂剐侣勆侠^續(xù)煽風點火稱:“Bret Baier的報告顯示,中國要對新冠病毒造成的每一次死亡,丟失的每份工作,損失的每份退休金都要負責?!?/p>
美國政府與媒體的合謀
從羅金的專欄文章,到狐貍臺的報道,再到卡頓上狐貍臺宣傳陰謀論,時機把握非常好,這表明卡頓的辦公室,特朗普政府及其媒體盟友之間密切配合,及時把將陰謀論推銷給公眾。不僅如此,自由派反特朗普的評論家同樣對羅金的文章投入關注度,兩黨快速達成了一致。
《紐約》雜志的專欄作家亞沙爾·阿里(Yashar Ali)分享了羅金的文章后,《紐約時報》的專欄作者查爾斯·布洛(Charles Blow)甚至對這一發(fā)現(xiàn)感到了驚奇:“我沒有想到這一點?!倍鴣碜訠uzzfeed的湯姆·加拉(Tom Gara)走得更遠,他在推文中宣稱“從實驗室理論中逃脫”是“完全合理的”。
甚至《哥倫比亞新聞評論》(Columbia Journalism Review)都寫道,羅金的那篇文章“包含了重磅炸彈的新報道”,而忽略了羅金作為新保守主義運動宣傳家的悠久歷史。MSNBC主持人Chris Hayes也似乎被羅金的陰謀所吸引。
4月17日,國務卿蓬佩奧表示:“我們?nèi)栽谝笾袊试S專家進入病毒學實驗室,以便我們能夠準確確定這種病毒的起源?!碑斕欤乩势招荚摬《臼窃谖錆h的實驗室中制造的,“這似乎是有道理的”。與卡頓和蓬佩奧一樣,他的結論完全來自他的直覺,沒有任何的實質性證據(jù)。
離總統(tǒng)大選還有六個月的時間,而且在一場可怕的公共衛(wèi)生危機中,這場危機有可能使美國經(jīng)濟陷入低迷,邊緣陰謀論已成為特朗普針對中國的文化大戰(zhàn)的核心。
陰謀論套路:謊言,影射,匿名官員
布魯門撒爾指出,羅金根據(jù)美國駐華使館兩年前的電報,質疑武漢病毒研究所的安全問題,這很像美國國務院的“經(jīng)典套路”。羅金的文章一個致命缺陷在于,他沒有采訪任何科學家,而是依靠匿名特朗普政府官員作為自己的消息來源。
武漢病毒研究所是國際生物安全等級最高的實驗室(BSL-4),截至2013年全世界BSL-4級別的實驗室是有幾十家,在美國也只有13家。羅金擔心實驗室的安全隱患是由于美國大使館泄漏的文件中寫到,在與武漢實驗室的科學家來往時,美方注意到新實驗室嚴重缺乏安全操作規(guī)范和研究人員所需要的正當培訓。
但羅金引用的這份文件其實并非是在強調(diào)中國的實驗室存在安全隱患,文件主要在講述武漢病毒研究所從事的研究,來預測和預防未來的冠狀病毒爆發(fā)。電報里寫到:最重要的是,研究人員表明,各種像SARS一樣的冠狀病毒可以與ACE2相互作用(冠狀病毒的人類受體),這表明蝙蝠攜帶的冠狀病毒可以傳播給人類,導致SARS一樣的疾病。從公共衛(wèi)生角度,監(jiān)視蝙蝠攜帶的觀眾病毒對預測和預防未來人類可能面對的冠狀病毒爆發(fā)至關重要。
羅金還說美國大使館的官員頻繁訪問武漢病毒研究所非同尋常。而實際上中美之間的國際交流非常普遍。在武漢病毒研究所2015年成立后,已經(jīng)接待了來自全球的科學家,衛(wèi)生專家和政府官員。羅金的文章遭到了科學家們的批評。
哥倫比亞大學病毒學家拉斯穆森(Angela Rasmussen)博士批評羅金對中國實驗室的說法“極為模糊”,沒有指出明顯而具體的風險。為了支撐自己的觀點,歪曲了美國國務院電報的本質內(nèi)容,選擇性地引用。
猶他大學的另一位病毒學家戈德斯坦(Stephen Godlstein)也指責羅金的文章缺乏實質性科學依據(jù)。曼尼托巴大學病毒學助理教授金德拉丘克(Jason Kindrachuk)也表示,沒有科學證據(jù)支持新冠病毒是從武漢實驗室泄漏的理論。
在遭到科學家們的批判后,羅金作出回應說,他曾經(jīng)與頂級的病毒學家進行了交談,但是拒絕在文章中闡述這些專家的觀點。而巧合的是,一直以來推動武漢實驗室陰謀論的白宮副國安顧問波廷杰的妻子就是一位病毒學家。(關于波廷杰與陰謀論原文請戳這里)
估計獨立調(diào)查記者布魯門撒爾對于羅金是忍了很久了,他在文章中細數(shù)了羅金的種種劣跡。他形容在無數(shù)記者因為挑戰(zhàn)“好戰(zhàn)立場”被逐出美國主流媒體之際,羅金因為聳人聽聞的報道和宣揚新保守主義而脫穎而出。
在2013年Daily Beast任職期間,羅金與另一位新保守主義記者拍攝了一部新聞片,旨在把奧巴馬描繪成一位對抗恐怖主義軟弱的總統(tǒng)。羅金在報道中捏造基地組織的分支“厄運軍團”召開了一次電話會議,后來證明這通電話會議根本不存在。
2015年,羅金推特上宣傳在烏克蘭出現(xiàn)的俄羅斯坦克照片,他說這些坦克是提供給親俄分裂分子的。后來證明這些照片其實老照片,坦克也不在烏克蘭,而是南奧塞梯。
2017年羅金加入《華盛頓郵報》后,曾向前白宮國安顧問博爾頓施壓,推動委內(nèi)瑞拉的更迭。在美國擊斃ISIS頭目巴格達迪后,羅金呼吁下一個目標是敘利亞總統(tǒng)巴沙爾;他還建議為華為游說美國國會的前奧巴馬政府官員應該受到起訴。
而羅金的影響力之所以這么大的原因在于,他為向來和特朗普做對的《華盛頓郵報》工作,但他的專欄卻為特朗普政府宣傳新冷戰(zhàn)思維提供了一個絕佳的窗口。這不禁令人感嘆那句《華盛頓郵報》的箴言,也是揭露水門事件的記者伍德沃德常說的一句話:民主死于黑暗。(Democracy dies in Darkne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