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6年8月踏上美國土地的那一天算起,我在美國已讀書3年。前段時間和導師開會,導師也欣然承認我完成了博士階段的研究題目大部分理論架構。后面的日子,無非就是多寫代碼,多跑數(shù)據(jù),多出文章。喜憂參半了3年,期間焦頭爛額了一年多,終于看到了畢業(yè)的曙光。
今年中秋滿月、夜深人靜之時,斟上一杯酒,回到過去。
現(xiàn)在我還清晰地記得當年離開父母孤身一人到美國的感受。當時我放棄了國內(nèi)已經(jīng)安排好的工作毅然赴美深造,本科、碩士一直走讀的自己突然到了異國他鄉(xiāng),心里很是難受。所有對美國的新鮮感在浦東機場母親的泣不成聲中蕩然無存。到美國的第一晚,由于錯過了公寓的登記入住時間,不得已臨時住在高速公路邊的一個快捷酒店。當時饑腸轆轆想吃一碗泡面,走路15分鐘才到緊鄰高速的加油站買到。一碗只有溫水硬泡出來的泡面,加上難以下咽的干面包,滿眼淚光地看著手機里媽媽在我臨出發(fā)前做的炒飯的照片。那晚,我坐在酒店門口,對著路上閃爍的車燈,抽完了包里能找到的所有香煙。
本以為1個月后開始上課會適應學校生活。不料導師說:“去做跨學科課題吧!”這讓大二以后從沒有接觸過電磁波和傅立葉變換的學土木工程專業(yè)的學生感覺當頭棒喝。我曾嘗試說服導師,徒勞;嘗試去旁聽電子系本科的課,無果;嘗試再次說服導師,還是不可能。那時的我每天掙扎在要不要退學早點回國參加秋招的想法中,就像一株無助的葦草,在大風中不知所措。
直到2017年秋季學期,我選了一門電子系的課程,教授是麻省理工學院的一位教授,在學界和工業(yè)界頗負盛名,很是平易近人。第一節(jié)課下課,我壯著膽子去問:“教授,我沒有信號處理的任何基礎,這個課我能跟得上嗎?”教授噗哧一笑:“這個課就是為你準備的。不怕,我不也是在18歲的時候才學電子嗎?答疑課好好把握,聽不懂的話隨時來我的辦公室。”遇到這么好的選修課老師,我這門課自然上得極其用力,絲毫不敢懈怠,感覺不認真就對不起教授對自己的好。時至今日,當我在處理信號碰到原理上的瓶頸時還會復習3年前的筆記。
當然,書本和課程的廣度足夠,但深度還未達到科研的要求。由于我做的是在土木工程里處理電磁波信號的跨學科課題,常會遇到問題卻找不到討教的渠道,一個下午都挑不出代碼的情況更是司空見慣。后來我又選了一門課題相關的課程,由于太多次去助教答疑課蹭作業(yè)思路,一來二去和韓國助教熟悉起來。他做的課題和我相近,只是用的是超聲波,自然而然多了很多作業(yè)以外的共同話題。當學期結束、助教評分也結束的那天,我約這位老大哥去酒吧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我端起酒杯:“老哥,你博士也快畢業(yè)了。說說,要是真的像網(wǎng)上說的那樣,讀博就像把你關在黑屋子里面不給你鑰匙讓你自己想開鎖的辦法,你已經(jīng)試了100次,結果滿懷希望的第101次還是失敗了,會不會瘋?”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操著濃郁的韓國口音說:“聽我說,博士就是在隧道中奔跑。一大半的過程中你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不知道終點在哪里。突然有一天,遠處有了光,有了希望,這時候你才發(fā)現(xiàn),身邊有很多和你一樣汗流浹背的人。我眼前的亮光已經(jīng)越來越亮了,我覺得你也快看到你的光了。你很聰明,又用功,我看好你!”
言猶在耳,我從容應對博士研究,面對人生遭遇也一笑而過。 3年,不長也不短。我見識了很多滿腹經(jīng)綸且魅力超群的教授,結識了很多即使畢業(yè)后隔著最寬廣的海洋也會互訴衷腸的朋友。我想,若干年后一定有一個滿月中秋的夜晚,我回憶起當年讀博士的點點滴滴,亦會淚流滿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