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歲的武漢姑娘伢曉云因新冠肺炎到“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3月4日，她從同濟光谷醫(yī)院出院。她患病期間，父母急得快瘋了，而她卻覺得“我媽那個人太夸張了”。
盡管她說對自己剛剛經歷的生死時刻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她記得住院時護士姐姐給她的每一種零食，還有寫在她們防護服上的一個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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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4日，確診患者曉云從同濟光谷醫(yī)院出院。南都特派記者 劉軍 攝
親歷生死，對有點“沒心沒肺”的曉云而言，是一種特殊的成長。
雖屬重癥但自覺“沒那么夸張”
曉云在外地上大學，今年讀大四，是家中獨女。因好幾次測出血壓很高，所以1月份寒假回到武漢家中后，媽媽帶她到醫(yī)院檢查。小小年紀怎么會高血壓？媽媽帶著她先后到武漢天佑醫(yī)院、武漢大學人民醫(yī)院和武昌醫(yī)院等好幾個醫(yī)院求診。
當時，新冠肺炎已開始在武漢快速傳播，醫(yī)院是風險最高的場所。曉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在哪里被感染了。1月27日她發(fā)燒了。此后她吃藥又出現(xiàn)嚴重藥物不良反應，全身起水泡、皮疹。從那之后，她的情況越來越差。2月5日，她出現(xiàn)抽搐癥狀，甚至從床上掉到了地上，她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
曉云的爸媽急壞了，想盡一切辦法幫她聯(lián)系醫(yī)院，最終她被送到武昌醫(yī)院就診?，F(xiàn)在說起這一切的曉云覺得：“我媽那個人太夸張了，實際上沒有那么嚴重，她和別人說得我好像很嚴重?！?/p>
不過，當時醫(yī)生也覺得她病情嚴重。2月12日，曉云作為重癥新冠肺炎患者，被送到同濟醫(yī)院光谷院區(qū)。
收治她的醫(yī)療隊是馳援武漢的寧波2隊。該醫(yī)療隊主任董縐縐還記得這位年紀輕輕的重癥患者進醫(yī)院時的情景：“她進來的時候嘴里全都是血，張不開了，也沒法說話，沒法吃東西。臉上、手上、身上全是疹子，足底還有一個大水皰?！倍U縐說，檢查發(fā)現(xiàn)曉云情況更糟，除了確診患新冠肺炎之外，還患有高血壓、結締組織病和紅細胞低等病癥。而且，新冠肺炎導致她的神經、血液、泌尿等多個系統(tǒng)受累。
直到那時，曉云還是覺得，自己好像沒有那么慘那么痛苦，“只記得嘴巴張不開了，吃不了東西”。
住院期間得到導師“特赦”
董縐縐表示，曉云的病情一度讓醫(yī)生們覺得非常棘手。曉云到醫(yī)院之后，病情一直在惡化，來醫(yī)院三天后就住進了ICU。ICU專門收治危重患者，死亡率一度高達60%，曉云已一只腳踏進了“鬼門關”。好在經過積極治療，她的狀況有了好轉，3天后，她又重新回到原來的病房。
在武漢，因為新冠肺炎而倒下的患者一個接著一個，曉云住進醫(yī)院后，并沒有感到死神的臨近，但她還是在2月17日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叫親人、朋友不要再給她發(fā)信息，她實在沒有力氣回了，說等自己出來會聯(lián)系大家。
“結果，我發(fā)完那條朋友圈之后，手機實在是太安靜了。”曉云笑說，突然一個問候的人都沒了，她心里又覺得很不是滋味。
她對南都記者表示，重病期間，她還遇到了開心的事情：“我們大四，大家不都是在忙考研和畢業(yè)論文的事情嘛，前段時間成績出來了，我都不敢問，也不敢說論文的事。后來我導師和我說，論文不重要，做學問是一輩子的事情，等我出來之后隨時都可以做，我聽到不用寫論文了，當時還蠻開心的?！?/p>
曉云說，她的論文一直都沒進展，老師的“特赦”，讓她心里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坐起來”
相對于大多數(shù)人在病危時期對死亡的恐懼，曉云似乎并沒有深刻體會?！熬桶l(fā)燒的時候嗓子燒得特別疼，說不了話。還有就是有時候上一秒覺得好冷，下一秒又覺得好熱，很不舒服?！睍栽葡肓撕靡粫海≡悍路鹨咽沁^去很久的事情。
住院期間，大多數(shù)時間困擾著她的是行動受限以及帶來的煩躁?！拔乙恢碧稍诖采?，我想吃東西，但是嘴巴張不開，想下地活動活動，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就是起不來，我就想早點康復能下地，所以就很煩躁?！睍栽普f，煩躁的時候情緒波動太大，還愛哭，她覺得即便是生病也應該保持情緒穩(wěn)定。
“在ICU那段時間確實挺害怕的?！睍栽葡肫鹪贗CU的感受。“有時候人是昏的，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啊。就像我當初在家里，自己從床上摔下來都不知道?！痹贗CU那段時間，吃藥打針也頻繁，“每天都是吃藥打針，每次打針我都挺害怕的”。
旁邊的護士姐姐問她：“你當時在醫(yī)院里面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坐起來！”說完，曉云自己也開心地笑了。
她記住了一堆零食和名字
從ICU又回到普通病房的曉云身體漸漸康復，能夠活動的時候，就會用手機聽聽音樂，看看綜藝節(jié)目，讓自己開心開心。
盡管不太在意自己生命中最艱難時刻的感受，但護士姐姐和醫(yī)生對她的好，卻讓她印象深刻。在防護服和面罩下面，曉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她記住了寫在防護服上的好多名字：劉梅、陳明君、鄔瀏歡、朱振云、董縐縐……
同濟光谷醫(yī)院護士長朱振云說，這么年輕的新冠患者在這里確實會受到更多關注，因為他們更有希望走出去，而且很多護士和她們年齡相仿?！拔覀冞@里最小的一個護士也是97年的，和她一樣大?！眮碜詫幉ㄡt(yī)療隊的總護士長陳明君說，她們?yōu)椴∪藴蕚淞撕芏嗌钗锲?，也有很多零食，每次大家有了什么好吃的，都會想到曉云?/p>
“有一次，我拿了一大堆零食過來，讓她選一樣最喜歡吃的，她就說她全都想吃?！闭疹欉^她的護士說。曉云也記得，“當時有好多種面包都很好吃，尤其是那個吐司，還有話梅、巧克力、香蕉片……都好吃。”護士姐姐笑了：“你對吃的記得是最清楚的?！?/p>
曉云還記得防護服上寫著“鄔瀏歡”的姐姐給她喂過飯：“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慢慢能吃東西了?！币路蠈懼瓣惷骶钡慕憬銕退催^頭，還幫她把長發(fā)剪短了。經常在她煩躁和哭的時候和她說話，讓她平靜下來的那個姐姐衣服上寫著“劉梅”。
醫(yī)護人員給曉云洗頭。受訪者供圖
曉云說，在這之前，只有媽媽幫她洗過頭發(fā)?！白o士姐姐和媽媽給你洗頭感受有什么不同？”“護士姐姐要比我媽溫柔很多?！彼f。
健康第一，今后要好好學習
經歷這次新冠肺炎疫情，曉云覺得首先要考慮的是健康：“沒有健康，生活永遠無法回到正軌?！贬t(yī)護們覺得曉云的心態(tài)很好，所以康復得也比較快。但她自己的心得是：“我覺得要康復得好，最關鍵的還是要吃?！?/p>
曉云住院時，護士長朱振云和寧波2隊的護士長陳明君都被曉云爸媽的舔犢情深所感動：“所有患者里面，家屬最著急的、最細致的就是她爸爸媽媽了。通過各種渠道來打聽孩子的病情，醫(yī)院、病房清潔區(qū)的電話，污染區(qū)里面護士站的電話都問到了。經常打電話來，非常著急，非常關心，甚至還提出來要到污染區(qū)里面來陪護?！?/p>
3月4日出院那天，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陽光的曉云有些不習慣，盡管當天是陰天，但還是覺得有些刺眼。腿上還乏力，兩位護士姐姐攙扶著她走出病區(qū)，一路將她送上車。
曉云說，回去后她要好好吃，好好鍛煉，好好學習，“不然對不起我自己、也對不起這么多醫(yī)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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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寫：南都特派記者 劉軍 發(fā)自武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