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劇照
停拍、撤檔、關閉電影院，好萊塢幾乎完全重演了中國兩個月之前的經歷。
新冠疫情在中國得到了有效控制，但全球疫情仍然處于上升勢頭。隨著全球其他國家和地區(qū)感染人數(shù)超過中國內地，伊朗、歐洲已經成為受疫情最嚴重的國家地區(qū)，大洋彼岸的美國的感染人數(shù)也急劇上升。
受疫情影響，好萊塢影視產業(yè)在近期幾乎沒有出現(xiàn)什么值得欣慰的新聞，壞消息幾乎涉及了所有項目。停拍、撤檔、關閉電影院，幾乎完全重演了中國兩個月之前的過程。作為全球影視產業(yè)的核心，好萊塢會因這場疫情發(fā)生哪些改變？
《阿凡達》劇照
電影停拍、撤檔，北美觀眾跟影院說再見
3月12日算是眾多轉折的開始，當日加州州長加文·紐森公開建議當?shù)厝∠磺腥藬?shù)超過250人的集會，至少持續(xù)到3月底。正是從當時開始，眾多好萊塢首映活動、拍攝活動，都逐步被各大公司取消。
停拍是其中最常見的關鍵詞。迪士尼多部影片在3月13日同時宣布停拍，漫威新片《尚氣和十戒傳奇》，因拍攝地澳大利亞出現(xiàn)新冠疫情而停拍。原定本周在倫敦開機的真人版《小美人魚》也停止拍攝。知名導演的作品也受到波及，雷德利·斯科特的新片《最后的決斗》以及吉爾莫·德爾·托羅新片《玉面情魔》拍攝相繼暫停。詹姆斯·卡梅隆備受期待的《阿凡達》續(xù)集拍攝也宣布暫停，劇組原本準備4月在新西蘭進行拍攝。好在《阿凡達》第二部及第三部的拍攝已經完成，正在進行視效方面的后期創(chuàng)作，受影響較小。重啟版《小鬼當家》和重啟版《親愛的，我把孩子縮小了》也停止了拍攝，尚處于前期開發(fā)階段的動畫改編真人電影《彼得·潘和溫蒂》也宣布暫停。
《玉面情魔》片場工作照
華納也叫停了旗下多部正在拍攝的影片。今年2月開機的《黑客帝國4》，在結束洛杉磯拍攝轉場德國柏林后宣布停拍?！渡衿鎰游镌谀睦?》停止了原定3月16日開拍的計劃，正在英國拍攝的新版《蝙蝠俠》宣布停拍兩周，該片此前正準備前往利物浦進行下一階段的拍攝。在洛杉磯拍攝的威爾·史密斯主演的大小威廉姆斯父親的傳記片《國王理查德》也被叫停。
環(huán)球的新片《侏羅紀世界3：統(tǒng)治》，從2月開始在倫敦拍攝，現(xiàn)已停拍。體育劇情片《Flint Strong》停止拍攝，而原本計劃于3月內開拍的未定名比利·艾希納主演喜劇片同樣也被叫停。
索尼的新《灰姑娘》真人版，2月在倫敦開拍，于3月16日宣布停拍。索尼影業(yè)正在前期籌備、準備4月于德國柏林開拍的《神秘海域》被臨時叫停6周，等待疫情好轉。
派拉蒙今年最重要的項目《碟中諜7》，也在3月中旬前往意大利威尼斯和羅馬后，因疫情放棄拍攝，在3月17日轉戰(zhàn)英國進行拍攝，據(jù)《太陽報》報道，該片會在薩里的Longcross制片廠拍攝原定于意大利威尼斯和羅馬拍的戲份，還將制作巨大的布景重現(xiàn)意大利景觀。鑒于目前英國的疫情發(fā)展迅速，本地多部影片暫停拍攝，這次復拍的時長可能相對有限。
《碟中諜7》英國復拍后，湯姆·克魯斯在試駕摩托
停拍對劇組的每個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但在疫情當下，幾乎沒有人會直接表達不滿的情緒，除了《算牌人》導演保羅·施拉德。因為一名戲份不多的配角演員感染新冠病毒，只有5天殺青的劇組被迫解散回家，這讓他非常憤怒，表示“我自己的話，就算冒著地獄火焰也要拍完電影，我老了，還有哮喘，有什么比工作時死去更好的死法呢？”不過截至目前，該片依然沒有具體的復拍通知。
知名影評人周黎明認為，好萊塢大片集中在這段時間停拍，主要是因為好萊塢作為一個復雜的工業(yè)體系，“（各大公司是）根據(jù)政府的決定和世界衛(wèi)生組織發(fā)布的信息來判斷。另外還有主要兩個事情給他們敲了警鐘，一個是《碟中諜7》準備去意大利拍外景，去了以后工作停擺，一天損失可能上百萬美元。另一個就是湯姆·漢克斯夫婦在澳大利亞拍貓王傳記片被感染，他在好萊塢知名度很高，對行業(yè)沖擊很大。此前（他們）可能覺得，幾百人在一起相對沒那么密集和封閉，采取一定措施（就可以），但事實證明只要有人員聚集，就容易傳染?！?/p>
停拍最終會給這些大片帶來多大的影響，還得看全球對抗疫情的時長才能知曉。周黎明認為，“如果只停拍一兩個月，對大片的影響不那么大，因為一部大片通常周期都是兩年左右，以前美國電影行業(yè)編劇大罷工，也讓整個行業(yè)停擺一陣子，但從觀眾的角度來說是感受不出來的。（停拍）沖擊最大的，是邊播邊拍的節(jié)目。”
《侏羅紀世界3：統(tǒng)治》現(xiàn)場開拍照
電影何時能達到復拍條件，完全取決于全球各國的疫情控制情況，不過好萊塢也有一定的應對策略，比如電影的外景地，有很多都是美國之外，“跟普通影迷想的不一樣，有大量外景地是可以替代的，比如歐洲古堡，這個國家不能拍就去那個國家，有的也能電腦合成，不一定要去現(xiàn)場。所以決定性因素還是疫情控制情況了?！?/p>
作為通風交叉的密閉空間，電影院在疫情期間也是相對高危的場景之一，我國在疫情之初便關閉了幾乎所有電影院，近期美國也陸續(xù)有多家大型院線關閉。3月15日，紐約市長Bill de Blasio宣布簽署行政命令，要求全市電影院及其他聚眾娛樂場所關閉。美國第二大院線Regal也在當日宣布，其在全美的所有共542家電影院都從3月17日起關閉。美國第一大院線AMC，在3月16日宣布全美影院關閉，為期6至12周。此前，AMC為了防范疫情，出臺了減少開放座位的數(shù)、打散觀眾等措施，但隨著美國CDC建議集會人數(shù)限制在了10人以下，只能選擇關閉。美國商業(yè)連鎖院線Cinemark也宣布，從3月18日起關閉全美345家影院，會員的電影獎勵積分有效期延長至6月30日。北美的一些獨立影院，比如紐約的Metrograph，也在近期陸續(xù)關門。
AMC影院
周黎明認為，這次疫情受到沖擊最大的肯定是放映環(huán)節(jié)，“最慘的是政府沒有要求停業(yè)的，如果開的話，一天只有幾個觀眾，比徹底關張成本更高，關張的話起碼省了水電費、清潔費。至于能不能度過這個難關，可能就看各家影院自己的情況，以及各個市場上政府的扶持的力度了。據(jù)我所知，北美是沒有像我國這樣的電影基金的，通常受沖擊的行業(yè)，政府會給予稅收優(yōu)惠，不過這個很難去比較，可能得對整個行業(yè)經濟政策有更深刻的了解才行?！?/p>
眾多原本定檔在3、4、5月的影片也宣布撤檔。環(huán)球影業(yè)大作《速度與激情9》宣布推遲上映，從原定的2020年5月22日，改為2021年4月2日，是目前確定改檔時間最長的影片。迪士尼在今年最受期待的真人動畫改編電影《花木蘭》，也在3月9日舉辦盛大全球首映禮之后，于3月12日宣布撤離3月26日的檔期，由于該片預期將在全球多地上映，仍未宣布后續(xù)上映時間。同樣備受期待的女性超級英雄電影《黑寡婦》，也決定取消5月1日的上映計劃。20世紀影業(yè)出品的《窗里的女人》和《大衛(wèi)·科波菲爾的個人史》這兩部北美定檔5月初的影片相繼撤檔，而原定4月初在全球陸續(xù)上映的《007：無暇赴死》，也早早把檔期改到11月，提前占坑。
《007：無暇赴死》劇照
索尼影業(yè)真人CG童話《彼得兔2》原定3月27日上映，現(xiàn)推遲到8月7日上映。派拉蒙原定3月20日北美上映的《寂靜之地2》，在上映前不到10天宣布撤檔，新檔期待定。原定4月3日北美上映的《愛情年》取消上映。原定4月3日上映的《新變種人》也再次撤檔，這是這部命運多舛的影片的第五次改檔。獅門影業(yè)的三部恐怖驚悚片《電鋸驚魂9：螺旋》、《內戰(zhàn)前夕》和《逃跑》，也分別撤出了原定的4月底和5月初的檔期。
撤檔無疑是面對疫情時，這些大片的最佳選擇。周黎明表示，“這時候不撤檔，好像保全了投入的宣發(fā)費用，但損失會更大。即便在沒有強制關閉影院的地方，觀眾也非常少，當影片已經流到市場上，被盜版的可能性更大，而且也是去了新聞價值，如果口碑不好，那疫情之后可能就那樣了。（通常）質量不太好的大片進行大范圍放映時，起碼還能吸引一批觀眾。如果影片質量好，那可以說是好戲不怕晚，比如《泰坦尼克號》當年也比預期推遲了半年上映，照樣成為超級大爆款?！?/p>
《新變種人》劇照
什么時候才能恢復上映，或許就得看各個大型市場的疫情情況。周黎明表示，“本來好萊塢電影之前在全球放映也不一定是同步的，如果大的市場，比如中國最早恢復，可能會讓一些好萊塢片方決定在中國市場上先推出，但如果只有少數(shù)小地區(qū)、小國家安全，就不會只去那邊放，不合理，可能會等更多的國家控制住疫情之后再上映?！?/p>
在好萊塢的百年歷史中，幾乎還沒有遭受過如此大范圍的打擊。周黎明介紹，“之前對好萊塢產生巨大影響的，可能是二戰(zhàn)了，當時的情況是影片不能賣到德國意大利，但美國市場本身沒有問題，影片的生產能力跟市場規(guī)模還是在。至于后面的一些挫折，經濟危機啦、編劇罷工啦，都是短暫性的。而且電影有一個‘口紅效應’，往往經濟不好的時候電影行業(yè)表現(xiàn)更亮眼。”
劇集停拍，電視臺及流媒體“存貨”還能播多久？
美劇的拍攝也受到持續(xù)影響。Hulu原定3月12日舉辦的《星星之火》首映禮和試映活動率先取消。Netflix在英國拍攝的《獵魔人》第二季，在3月15日就通知劇組停拍兩周，該劇演員克里斯托弗·海維尤確診新冠，Netflix馬上關閉倫敦片場，建議演員和工作人員自我隔離14天，好在停工期間會支付工作人員報酬，Netflix的電影《紅色通緝令》同樣宣布停拍。連遠在新西蘭的Amazon劇版《指環(huán)王》，也從3月16日停工兩周。
目前宣布停拍的，還有《怪奇物語》、《邪惡力量》、《亞特蘭大》、《實習醫(yī)生格蕾》《早間新聞》、《傲骨之戰(zhàn)》、《獵鷹與冬兵》、《洛基》、《旺達幻視》、《小謝爾頓》、《行尸走肉》、《行尸之懼》、《狂歡命案》、《亢奮》、《基地》、《閃電俠》、《超女》、《超人和露易絲》、《蝙蝠女俠》、《路西法》、《潘尼沃斯》、《黑名單》、《雪國列車》、《靈異女仆》、《功夫》等超過60部劇集。這些劇集的停拍，絕大部分都可能影響到原本的播出時間。
《獵鷹與冬兵》劇照
也有劇組頂住壓力堅持拍攝，Netflix劇集《王冠》第四季只剩最后一周便可殺青，由于目前英國的劇組還未出現(xiàn)新冠感染患者，Left Bank影業(yè)旗下的制作方決定繼續(xù)拍攝完成。
面對疫情，雖然在線上或者電視臺播出，不像電影院直接關門，但由于儲備的未播內容有限，仍有不少美劇也因疫情，推遲或取消播放。由于傳統(tǒng)電視臺的美劇大多采用“邊播邊拍”的模式，當一季最后幾集的拍攝被取消且無法得知何時能夠重新開拍時，選擇推遲開播時間或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之一。FX的《冰血暴》第四季就因為最后兩集還未拍完就停拍，決定推遲原定的4月19日的開播計劃。
《怪奇物語》第四季海報
周黎明認為，邊拍邊播的美劇可能是受停拍影響最大的一部分，“有些周播的（劇集）只提前拍好了4期，沒法拍的話，以后可能就播不出來?！?/p>
好萊塢的停工算不上及時，在湯姆·漢克斯、麗塔·威爾遜夫婦確認感染之后，有多位好萊塢明星確診新冠。曾主演過《007：大破量子危機》的演員歐嘉·柯瑞蘭寇確診為新冠肺炎。曾主演《雷神》系列、《速度與激情：特別行動》等片的英國演員伊德里斯·艾爾巴也確診為新冠陽性。曾參與《冰雪奇緣2》配音、出演《忌日快樂》的演員秋·馬休斯，也在社交媒體上表示上周的新冠監(jiān)測為陽性。
好萊塢窗口期遭受挑戰(zhàn)，付費點播模式可有未來？
電影院關閉，不少中小型影片開始打起在線點播的主意。NBC環(huán)球宣布，旗下的多部院線新片將在“Peacock”流媒體開放點播觀看服務，包括《隱身人》、《艾瑪》、《狩獵》等分別上映一周到三周不等的新片，將于3月20日起開始。即將于4月10日上映的《魔發(fā)精靈2：世界巡演》則會在上映當日進行同步點播。
《隱身人》劇照
華納也選擇提前開啟付費點播，3月17日，該公司宣布旗下《猛禽小隊》和《正義的慈悲》將同時于3月24日上線。兩部影片分別于2月7日和1月10日上映。迪士尼也在3月14日宣布，《冰雪奇緣2》和《星球大戰(zhàn)9：天行者崛起》會于3月15日登陸迪士尼流媒體Disney+。兩部影片分別在2019年11月22日和2019年12月20日登陸北美。迪士尼與華納的這一做法，遠沒有NBC環(huán)球那么激進。
周黎明認為，“短期來看，大家都宅家里，可能對流媒體來說是好事，多了很多觀眾，但長期來講，我不覺得，因為新冠病毒很快會被消滅，影院觀影跟家庭觀影是一種互相補充的關系，兩種體驗是不一樣的，各有各的長處跟短處，而不是互相取代的關系。根據(jù)影片不同，有相當?shù)碾娪霸诩铱吹男Ч粊営谟霸海灿泻芏嘤捌诩铱词苡绊?。比如?917》，首映那天我在美國看的，如果是在電腦或者電視上看，效果肯定遠不如大銀幕，它需要哪種沉浸感，帶來的震撼很大很大。”
《星球大戰(zhàn)9：天行者崛起》劇照
這些決定，打破了北美影院經營者協(xié)會對于電影窗口期的協(xié)議。此前，北美院線的窗口期統(tǒng)一為90天，流媒體來勢洶洶，好萊塢五大公司在2017年的Cinemacon有提出過希望將窗口期縮短建議，但最終依然沒有獲得任何成果。今年原定3月30日至4月2日在拉斯維加斯舉辦的Cinemacon，也因疫情取消。
此次環(huán)球NBC作為首家在疫情期間打破窗口期的“好萊塢五大”，或將利用疫情打破此前的規(guī)定。院線是窗口期的最大受益者，但疫情帶來了特殊情況，絕大多數(shù)院線關門不再放映，就算開業(yè)觀眾也非常少。周黎明認為，“《魔發(fā)精靈2：世界巡演》把窗口期壓縮到0，在平時院線肯定有非常強烈的反應，但在非常時期，院線可能也不會說什么。但也正是非常時期，這種政策可能在疫情過去之后，也不會持續(xù)下去。”
《魔發(fā)精靈2：世界巡演》海報
電影院線的窗口期之爭已有20多年，北美的90天窗口期并不算長，法國甚至要求每部影片在電影院上映后3年才能在當?shù)亓髅襟w上線。在這幾年，以Netflix為首的流媒體沖擊愈演愈烈，窗口期縮短早已成為必然，在中國，已經有多部影片在上映30天之內登陸流媒體，但這并不意味著付費點播模式有能力挑戰(zhàn)院線公映模式。
周黎明認為，未來窗口期一定會進行調整，“窗口期的調整，從有線電視開始，就是博弈的結果，是科技發(fā)展的結果，也是觀影習慣改變的結果。沒有誰對誰錯，大家都是在為自己的利益做一些整合。無線電視臺播放的免費電影的模式也有可能改變，現(xiàn)在電視臺可能在免費電影里加超過半小時的廣告，比例特別高。”
環(huán)球NBC的這一嘗試其實相對保守，線上點播并不是買下碟片可以隨時觀看，點播的時間限制，被限制在付費的48小時之內，每部影片19.9美元的價格，也遠超北美平均8到10美元的票價。其選擇的影片，也是低成本影片和合家歡的動畫片續(xù)集，旗下真正的全球大片《速度與激情9》，就直接從2020年5月22日撤檔至2021年4月2日，可見環(huán)球影業(yè)本身也對流媒體線上點播這一方式不抱有太大信心。
《速度與激情9》劇照
單片付費且費用遠高于影院觀看的模式，或許只是出品方在非常時期進行的一項收回一定成本的小小嘗試。只有日后更多A類大片開始逐漸挑戰(zhàn)院線窗口期，才有可能讓流媒體擁有撬動院線話語權的更大籌碼。
周黎明也認為，只有在一種情況下，觀影習慣才會發(fā)生大的變化，讓電影徹底擺脫院線，“比如說在網上播放，利潤能夠比普通院線電影高得多，假設兩倍，那他們才有可能覺得根本不需要院線了。這不是新的現(xiàn)象，比如Netflix的大電影就是直接不走影院體系的，但只要是有人愿意去院線看，是有利可圖的，那這個模式就會繼續(xù)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