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女強在言情劇中盛行,但更多的還是對瑪麗蘇新瓶裝老酒,仍是娛樂時代的精神撫慰。
文|夏天來源 | 骨朵網(wǎng)絡影視
“女尊”是什么?
即作品還原、架空或構建著一個女性社會地位絕對高于男性的世界。在這個架空世界里兩性關系易位,女性主體意識絕對強勢與張揚。在網(wǎng)文世界中這不是一個新鮮的類別,自2005年開始,在晉江原創(chuàng)門戶網(wǎng)站上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如今歷經(jīng)多年演變,已經(jīng)形成母系社會版、現(xiàn)實易位版、女兒國版三種,顛倒派、現(xiàn)實派、幻想派、極端派四類,不過改編為影視劇作品,還是行業(yè)中的新物種。
毫無疑問,愛情劇仍是當下影視行業(yè)的主力。隨著大劇相繼收官,在骨朵網(wǎng)絡劇排行榜TOP10作品中,愛情劇占比已超半數(shù)。從虐戀、大女主到甜寵,無條件迎合女性市場的愛情劇,加強女性角色社會地位,人設發(fā)生著明顯演變。在影視行業(yè)“去庫存”的特殊背景下,這些在不同時期拍攝制作的愛情劇,于同一時間熱播,意外呈現(xiàn)出近年影視市場愛情劇變遷的橫截面。
2017年殺青的《彼岸花》,和安妮寶貝四字一樣,帥氣貴公子的青春疼痛虐戀帶有久遠的年代氣息;《長相守》女人公花木槿被四位男性所愛,在亂世逆襲,儼然是大女主劇的派頭;在2018年就開機的《親愛的義祁君》主打反套路,具有初代網(wǎng)生甜寵劇的典型特質。而拍攝時間最新的《幸福觸手可及》《韞色過濃》《傳聞中的陳芊芊》,則帶有鮮明的“女強”、“女尊”色彩。
服務女性觀眾的愛情劇,正將女性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倒并不是讓從業(yè)者們意外的結果。知乎上,“如果爭寵的是一群男人會是怎樣的畫面?”這一問題閱讀量高達450萬,多個回答獲得上千點贊,數(shù)據(jù)和輿論都在指向著,女強、女尊作品被女性觀眾期待。
不過,這些影視作品里是女性意識真正的覺醒,還是對瑪麗蘇新瓶裝老酒,這是對現(xiàn)實社會里女性地位進步的映射,還是構建的一場虛幻勝利,答案就不那么樂觀了。
女強、女尊正占領市場
事實上,女強與女尊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女強是相對于男性力量而言,這一設定觀眾并不陌生。以往偶像劇里常出現(xiàn)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套路故事被詬病后,愛情劇里女性力量已經(jīng)獲得顯著提升。
近期熱播的《幸福觸手可及》里,迪麗熱巴飾演的是一名服裝設計師,擁有自己的原創(chuàng)品牌和服裝公司,事業(yè)線有所著重;《韞色過濃》中女主人公蘇矜北是當紅小花,有著逆天顏值,不論走到哪里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這類劇在構建完美愛情的同時,將女性角色也塑造為女性觀眾幻想成為的人物形象。
完善“配套設施”,女尊世界設定則更夸張,有“女性社會地位高于男性”的基礎設定,把世界觀簡單粗暴架構為一個更能滿足女性全方位臆想的真空世界。
《傳聞中的陳芊芊》里,主人公被困在自己創(chuàng)作的劇本中,在這個劇本設定里女性當家,花垣城朝堂激辯是女性,南征北戰(zhàn)是女性,逛青樓的還是女性,男性有守宮砂、有男綠茶、有男德,穿太少還會被街坊議論,現(xiàn)實世界中發(fā)生在女性身上的不平等事件,被化為包袱安置在男性身上。
相比之下,被男性保護、呵護、寵愛的愛情劇顯得有些過時?!暗门哉叩锰煜隆?,洞悉這一道理的創(chuàng)作者們,不停探索女性觀眾最新喜好,迎合她經(jīng)濟,以抬高女性地位,滿足女性理想愛情觀、家庭關系、社會地位的方式,俘獲觀眾。目前沒有流量藝人打底的《傳聞中的陳芊芊》《韞色過濃》,長期位居骨朵網(wǎng)絡劇榜單前三甲,也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當下女性觀眾在喜好層面做出的投票。
不論男性還是女性,90后、95后、00后是生長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一代人,他們在互聯(lián)網(wǎng)建構了屬于他們自己的話語方式、審美體系和價值體系。
在她經(jīng)濟崛起的大背景下,究其根本,這類作品獲得不錯的熱度,除了完成當下網(wǎng)劇必備的情感線推進快、高甜撒糖情節(jié)多、喜劇幽默元素豐富、具備網(wǎng)感等特點外,維持男性高富帥完美設定,升級強化女性形象,甚至是構建出一個女尊男卑的世界,都是對女性喜好的高度迎合。
目前,這類作品引起的關注度,雖然還不算是以一種顛覆現(xiàn)實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但它依然可視為創(chuàng)作者對女性當代生活的一種回應,值得行業(yè)關注。
愛情劇改頭換面?并沒有
不過由此就認為愛情劇改頭換面,或許還為時過早。
從開拍以來就有著不錯聲量的《幸福觸手可及》,目前已初露真容,商業(yè)精英宋凜與服裝設計師周放從互相較勁到攜手攻克困難的故事設定,延續(xù)的是歡喜冤家式的古早偶像劇內核,沒有驚喜。
已經(jīng)更新大半的《韞色過濃》,在成功樹立女主人公獨立、自我的個性后,后續(xù)仍舊回歸到無條件原諒敵人的“傻白甜”人設里,陷入男主人公“無理取鬧”的偶像劇套路窠臼。
而即便是好評不斷的《傳聞中的陳芊芊》,構建出大眾新鮮的“女尊”世界,實際上所具備的女性意識內核還是虛弱的。穿越到劇本里的陳芊芊,在女尊男卑的世界里一路橫行,來源于她身份地位的尊貴,母親無底線的寵愛、男主人公的暗中相助。任女配角陳楚楚文治武功出眾,仍舊比不過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主人公,人物不學無術,但性格機靈可愛,總能歪打正著實現(xiàn)逆襲,同樣沒能跳脫出瑪麗蘇范式。
與此同時,二男搶一女,惡毒女配設計,陰差陽錯逆襲開掛等甜寵劇常見套路一個沒少,可謂瑪麗蘇的升級加強版,隨著這類劇集成功以小搏大,不排除后續(xù)同類“女尊”劇出現(xiàn)。
事實上,和女性穿越到古代男權世界,以獨立、敢于沖破教條、心懷人人平等思想獲得各色男性人物垂簾一樣,女主人公快穿到“女尊”世界,不受約束,以不帶性別眼鏡待人,也是這類人物設定的典型特質。
這些魅力到最后,來自于現(xiàn)代時空的女性基于現(xiàn)代理念,如男女平等、愛情觀念等支配下的行為選擇,與女尊世界中的慣常行為產生極大反差,這種反差給女主人公帶來極大的人格魅力,以吸引異性的追捧,歸根到底,男權慣性思維扎根其中。
男權思想在《傳聞中的陳芊芊》《韞色過濃》有一個很直接的體現(xiàn)。
盡管《韞色過濃》里蘇矜北顏值驚為天人,能撩撥萬千男性,《傳聞中的陳芊芊》里陳芊芊在女尊世界里的煙花之地流連忘返,不論是劇集介紹、人物設定介紹,還是劇中的情節(jié),對陳芊芊有守宮砂,蘇矜北是母胎單身都進行了強調。這類女強、女尊影視劇,不論女性角色擁有如何獨立的思想,有如何尊貴的身份,對貞操仍有著敏感的看法。
這類劇集劇集的確滿足著一類觀眾的胃口。但實質上,不論是以《韞色過濃》為代表的“女強”劇,還是以《傳聞中的陳芊芊》為代表的女尊劇,脫離女主人公身份地位的升級,人物或古靈精怪或單純可愛,將人設與性別進行細微調整,與以往尋常的言情瑪麗蘇劇沒有太大區(qū)別。
歸根結底,角色仍舊沒有逃脫出與男性群體的糾葛,角色突破也更多的停留在了“爽感”上。
都是娛樂時代的精神撫慰
鑒于影視劇受眾以女性群體為主,市場上迎合女性觀眾喜好的人設本就層出不窮。
《甄嬛傳》里善于謀權的甄嬛,《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地位尊貴、性情灑脫的白淺,《延禧攻略》中有仇必報的“黑蓮花”魏瓔珞,這類大女主劇中的女主人公,不再是不諳世事的“傻白甜”,她們敢于與虎謀皮上演“宮心計”,是能給女性觀眾帶來“爽感”的人物形象,講述的是以女性角色為核心、男性退居配角的愛情故事,不過事實上,這類劇,女性每前進一步,都是依靠著男人,到達想去的地方,也與男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而當大女主、黑蓮花設定被市場反復“捕撈”后,愛情劇市場不得不推陳出新。不止是談戀愛,女性也可以“一蕭一劍走天涯”,這類帶有女性意識的作品,看似被市場呼喚許久。
然而,升級后的女強劇、女尊劇,本質仍與以往大女主劇一樣,停留在過分滿足女性幻想的階段,女主人公一開始就已經(jīng)擁有了一切,日常生活不能自理也能被接受,不論如何廢材做什么都會被原諒,內核沒有更新?lián)Q代,沒有跳脫出封建禮教套路,也沒有對性別和情感進行更深層次探索。
由于對現(xiàn)實世界制度的認同思維已經(jīng)高度內化,不論女尊還是女強,一切都是談情說愛的背景板。
“制作公司和平臺經(jīng)常覺得,女生都是小可愛做甜寵劇才能代入,所以本能比較排斥女尊”,有了解網(wǎng)文市場的制片人透露,幾年前就已經(jīng)看到有影視公司打造女尊項目,但一直沒能走向市場。盡管市場上有大量女性觀眾期待獨立女性拼事業(yè)的故事,但創(chuàng)作端同樣有不少業(yè)內人士曾不約而同表示,真正喜歡看“拼事業(yè)”的受眾,并沒有想象中多。受眾端與創(chuàng)作端形成一組矛盾。
綜合原因下,影視作品看似是宣揚獨立的女性意識,為女性帶來爽感,實則還是男權思想下的精神產物。對女主人公在解決問題、處理問題、克服困難上的呈現(xiàn),都十分單薄。而當影視中的新物種,構建的“女尊”世界女性意識固化,故事仍舊瑪麗蘇化,不能不說沒有遺憾。
事實上,所謂的女性意識,并非女權主義,可理解為女性能夠自覺地認識到自己的社會職責和人生任務,又清楚地知道自身的突出之處,并以自己舒適的方式加入社會生活,肯定和完成自己的社會價值和人生需要即可。時代發(fā)展至今,獨立、奮進的職場女性已經(jīng)成為社會中的一股重要力量。然而在快速前進的時代浪潮中,影像文藝追趕的速度顯然相對緩慢。
當然,過度強調事業(yè)為主的女強人人設,也是男權視角展開的片面認識,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把人物當做一個普通的“人”,展現(xiàn)她作為人在家庭、職場、生活面臨的矛盾,正視她的欲望和野心,或許才是市場期待的女性主義。
從消費女色到消費男色,影視作品顯示出來的是女性地位的提高和思想觀念的開放,但另一方面,也許是因為無力解決女性真實的難題,他們只能在這樣一種充滿“悖論”的時代背景之下,通過這樣的劇情設置,給當代女性帶來一種假想的撫慰。
不需要獨立的思想意識,代入完美人設和高度虛幻的世界,女性向作品里集體自戀主義成了當前的主要傾向。歸根到底,都是娛樂時代的精神撫慰,只是新瓶裝老酒,現(xiàn)在劑量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