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龍承菲
編輯 | 江宇琦
你有沒有覺得今年各大綜藝的熟面孔變多了很多，甚至常常會有“串戲”的感覺？
以常年活躍的大張偉為例，這位綜藝?？驮?020年顯得格外忙碌：前腳還在《天天向上》主持節(jié)目，后腳就接上去《密室大逃脫第二季》里解密；既能在《創(chuàng)造營2020》《樂隊的夏天第二季》里當教練和超級樂迷，又能在《認真的嘎嘎們》和《脫口秀大會第三季》里貢獻笑點……
據不完全統(tǒng)計，截至9月前，大張偉2020年共在11檔綜藝里露了臉，他也在微博上戲稱自己是“綜藝網約車”：“酒店趴活兒，開錄就走。”
大張偉回應網友評論
忙碌的并不只有大張偉。毒眸發(fā)現(xiàn)，2020年綜藝節(jié)目的舞臺，其實已經被很多熟面孔們所“霸占”了，李誕、郭麒麟、楊迪等藝人都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密集地登上了大批綜藝，以至于很多節(jié)目都成了這些綜藝咖們的“排列組合”，甚至常常出現(xiàn)李誕、大張偉跨節(jié)目互動等橋段。
可即便“李誕和大張偉”們再忙碌，也很難滿足大批綜藝的“用工需求”。
在疫情防控下，藝人出入境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很多國外的、港臺的明星也因此而放棄了一些內地的行程。很多節(jié)目在飛行嘉賓的選擇上開始變得捉襟見肘，不得大量啟用中腰部藝人，以至于被觀眾質疑“咖位”不足。
不久前，知名樂評人鄒小櫻在看完《樂隊的夏天第二季》的合作賽的嘉賓陣容之后，便認為節(jié)目組邀請的合作嘉賓噱頭和咖位都不如去年，隨即在微博評論道：“在疫情的沖擊之下，內娛的用工荒情況已經出現(xiàn)了?！?/p>
但在毒眸看來，疫情和防控其實僅僅是一個催化劑，進一步暴露出了內地娛樂產業(yè)人員儲備不足的問題。在不少綜藝節(jié)目追逐流量藝人、將重心放在制造話題的時，可用作“粘合劑”的綜藝咖卻寥寥無幾。可綜藝行業(yè)同樣需要“明星”，綜藝明星需要得到培養(yǎng)和發(fā)掘，而不單純追逐流量、注重內容和讓各類藝人“各司其職”的成熟的娛樂產業(yè)體系的建立，也仍然需要時間。
忙碌的“綜藝咖”們
5月6日，是《這！就是街舞》第三季正式官宣四位隊長的日子，而直到這一天前，本季的新隊長之一王嘉爾才從韓國回到國內進行隔離。為了不耽誤后續(xù)的錄制進程、保證拍攝時的狀態(tài)，王嘉爾還讓節(jié)目組找來了鏡子，保證他在酒店也能練舞。
根據3月3日海關正式啟用的第四版《中華人民共和國出/入境健康申明卡》，所有出入境人員都必須進行健康申報，隨后在3月中旬，各省市也在疫情防控發(fā)布會上相繼宣布，從海外及港澳臺地區(qū)入境的公民一律居家或集中隔離14天。
該規(guī)定就使得一部分藝人不得不更改自己的行程，或者另辟蹊徑參與節(jié)目錄制：早在《青春有你2》錄指初期，身在韓國的Lisa和身在中國臺灣的陳嘉樺，都因為疫情影響不能來到內地參與錄制，只能線上進行。
不僅如此，因為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等地區(qū)，也有相應的隔離政策，所以需要來回奔波的藝人必須雙向隔離。如果說常駐嘉賓可以為錄制一檔綜藝協(xié)調通告時間，對于作為飛行嘉賓的港臺、外籍藝人來說，為了一到兩期的節(jié)目錄制來回兩地隔離，耗費近一個月的時間，性價比就顯得相對較低。
況且港臺和身在海外的藝人在當?shù)匾灿邢鄳ぷ鳎愿嗟娜酥荒苓x擇放棄內地的錄制行程。在本季《奔跑吧》先導片中以立牌形式出現(xiàn)的上季常駐嘉賓宋雨琦和黃旭熙，因為需要在韓國參與各自組合（G）I-DLE和威神V的新歌回歸活動，所以直到本季錄制結束也沒能在《奔跑吧》正片中露面。
在這種情況下，內地娛樂明星自然成為了綜藝節(jié)目的主力。毒眸注意到，很多過往就比較受綜藝節(jié)目歡迎的“綜藝咖”，今年前幾個月的工作量都處于一個飽和的狀態(tài)。
現(xiàn)階段，內地綜藝最受歡迎的一類綜藝嘉賓，當屬常年活躍在各大綜藝舞臺上的主持人。根據毒眸不完全統(tǒng)計，2020年至今參與綜藝節(jié)目最多的藝人，是湖南衛(wèi)視知名主持人杜海濤，他在今年參與了包括《說唱聽我的》《元氣滿滿的哥哥》在內的14檔綜藝的錄制，而豆瓣數(shù)據顯示，去年全年他共參與了11檔綜藝。除他之外，何炅、李維嘉等主持人今年參與錄制的綜藝數(shù)，也達到了9檔左右。
杜海濤在《說唱聽我的》
與一般的嘉賓相比，主持人本身就有著豐富的節(jié)目錄制經驗，且專業(yè)技能過硬、國民度高，在真人秀節(jié)目中能夠主動活躍氣氛、cue流程，保證節(jié)目的有序進行。尤其是像杜海濤這樣主持風格娛樂屬性較強的主持人，自然很容易在人員緊缺的情況下成為很多節(jié)目首選的對象。
除了主持人，目前另一類比較搶手的綜藝嘉賓，是原本就十分活躍的綜藝咖以及常年處于輿論中心的話題藝人們。
前者以大張偉、李誕、楊迪、郭麒麟為代表，他們大多反應敏捷，能夠造梗接梗，從而憑借自身的藝能感擔起制造笑點的“重擔”。
后者的代表人物是今年參加了10檔綜藝的鄭爽，雖然似乎下定決心“搞事業(yè)”，但鄭爽的感情生活和其在綜藝中的言行仍然是大眾關注的重心，上綜藝容易引發(fā)圍繞節(jié)目的話題討論，因此諸多情感類和觀察類綜藝還是希望用這類明星炒話題。
和主持人們一樣的是，在疫情下的“用工荒”中，頭部綜藝咖們也在變得更加忙碌，成為更多節(jié)目的重要選擇。豆瓣數(shù)據統(tǒng)計，大張偉在去年全年參加了12檔綜藝節(jié)目，但在今年的前8個月里，大張偉參與綜藝的數(shù)量就已經達到11檔，幾乎與去年持平。而郭麒麟則是接過了父親郭德綱“相聲界綜藝一哥”的大旗，今年已經累計參加了12檔綜藝的錄制，與去年的7檔節(jié)目相比有顯著增加，甚至成為了《奔跑吧》等國民綜藝的常駐嘉賓。
郭麒麟錄制多檔綜藝被父親調侃
而眼下的用工荒，也在某種程度上給了很多綜藝新星們機會：近年來偶像選秀、音樂節(jié)目的火爆為市場輸送了大批新人，在缺乏唱跳舞臺的內地娛樂圈環(huán)境下，綜藝節(jié)目成為他們出道后的主要通告。
偶像中表現(xiàn)最為突出的是今年參與了10檔綜藝的Justin（黃明昊），同公司的范丞丞和去年出道的周震南也分別參與了6檔和8檔節(jié)目的錄制。歌手方面，唱功極佳的周深，既能在《歌手·當打之年》《明日之子第四季》等音樂節(jié)目里登臺演唱，又能出現(xiàn)在《青春環(huán)游記第二季》等戶外真人秀之中，在今年也共錄制了12檔綜藝。
此外，作為今年的兩大爆款，《乘風破浪的姐姐》和《隱秘的角落》也居然擔起了“救市”重任。
前者播出后，張雨綺、張萌等“乘風破浪的姐姐們”開始成為各大綜藝節(jié)目里的?？?；而為了劇宣，秦昊也在今年參與錄制了《認真的嘎嘎們》《脫口秀大會第三季》等節(jié)目，據不完全統(tǒng)計，其今年在綜藝里露臉的次數(shù)達到了6次，是近年來最多的一年。
但即便在頭部主持人及綜藝咖工作量已經趨于飽和、大批新人也在不斷涌現(xiàn)的情況下，海外、港臺明星缺席所帶來的空缺也未能得到很好的填補。
從去年開始就有觀眾抱怨大熱真人秀的部分嘉賓表現(xiàn)不佳、“像是拉來湊數(shù)”；也有從業(yè)者向毒眸抱怨，現(xiàn)如今請知名藝人上綜藝“檔期靠搶”，要不是檔期排不開，大張偉露臉的次數(shù)會更多……綜藝市場正在蓬勃發(fā)展，而綜藝明星卻已經有“供不應求”之勢。
綜藝“用工荒”的背后
事實上，“大張偉”們的忙碌早就不是新鮮的話題了。此前DT財經統(tǒng)計了2010年-2020年間（截至8月10日）所有在豆瓣綜藝上存有記錄的節(jié)目中，參加綜藝節(jié)目最多的10位藝人。其中，大張偉便以10年錄制了90檔節(jié)目排在首位。
考慮到還有一些節(jié)目沒有被記錄在內，因此在過去的十年間，大張偉其實平均每年都要參與近10檔綜藝節(jié)目的錄制，而疫情只是讓他更加忙碌了。類似的情況其實也出現(xiàn)在了李誕、何炅、撒貝寧等近年炙手可熱的綜藝咖身上，熟臉在綜藝節(jié)目里來回串場已經成為了一種常態(tài)。
為什么綜藝上的面孔會越來越趨同化了？這或許與綜藝嘉賓的選角思路與產業(yè)成熟度有關。
首先，對于綜藝嘉賓的擬定，行業(yè)內部基本已經形成了標準的“固定配置”。有多名從業(yè)者告訴毒眸，綜藝常駐嘉賓一般都在節(jié)目主題和調性的基礎上，按照“大咖+流量+笑星”的配置來選擇，并在此基礎上根據男女比例、流量因素等考慮，進行人員調整。
“咖位大的明星，品牌方那邊會比較認可，因為品牌方會更傾向于以一個咖位大的來奠定整體節(jié)目的基調或者品牌的基調；請流量明星的話是為了節(jié)目的點擊率和收視率；笑星是為了節(jié)目本身的效果。”前衛(wèi)視綜藝導演小格告訴毒眸?！帮w行嘉賓一般只錄一兩期，在符合本期的選題的情況下，我們一般會看他近期有沒有在熱度上的作品，或者說有沒有被廣大網友熱議的事件。”
基于這樣的邏輯，綜藝嘉賓重復率高便很好理解了：對于大咖和笑星來說，一旦在一檔節(jié)目里有出色的發(fā)揮，就很容易得到品牌與觀眾的認可，進而被更多品牌、節(jié)目選擇，例如《吐槽大會》后李誕在綜藝里的出鏡率便開始大幅提升；而一段時間里，較紅的流量和話題明星數(shù)量都是相對有限的，所以也會成為各家爭搶的對象，例如今年夏天的話題演員秦昊。
除了節(jié)目主題和藝人的流量以外，小格還告訴毒眸，平臺和經紀公司的長期合作關系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因素，并且綜藝導演對于藝人嘉賓的選用有自己的喜好和偏向性。所以一些電視臺、綜藝團隊，固定啟用相似的嘉賓陣容，也在情理之中。
此外，在綜藝的選角流程方面，有從業(yè)者告訴毒眸，綜藝在籌備初期就要考慮常駐嘉賓的人選問題，由整個導演組開會提出合適的備選人員，再讓藝人統(tǒng)籌去分別接觸，收集嘉賓反饋的意向后再推進。所以節(jié)目組在選角階段并不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里的市場熱點變化，找熟臉、穩(wěn)定性高、被反復驗證過的明星，自然是一個相對保險的選擇。
因此李誕、大張偉頻繁亮相并不奇怪，需要被關注的是，內娛為什么沒有更多的“李誕大張偉”呢？
在有的從業(yè)者看來，內地娛樂圈長期的觀念中，綜藝似乎只是演員、愛豆、歌手們的“通告工作”，并沒有相應的職業(yè)體系，以至于“綜藝咖”一詞，也大多帶著“不務正業(yè)”的批評意味，從而進一步導致嘗試走上“綜藝咖”一途的藝人并不算多。
在韓國每年的年末頒獎典禮上，都有專門為GAGMAN們設置的演藝大賞；日本搞笑藝人的地位也比較高，甚至有專門的學校NSC（吉本総合蕓能學院）來培養(yǎng)搞笑藝人。
相比之下，國內的綜藝GAGMAN并沒有形成足夠的體系和大眾認知。何炅曾在節(jié)目中提到：“當你要做一個節(jié)目的時候，其實你能想到的人也不多，這就讓我們的很多節(jié)目變成要根據能請到的大咖，再來決定這個節(jié)目是什么樣子?！?/p>
而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敢于自我調侃扮丑、輸出笑點、熟悉綜藝套路的中國港臺藝人，極大程度上填補了內地市場 “綜藝咖”的空白。從最初的早年間的歐弟，到近年來羅志祥、蔡康永，紛紛在內地綜藝里扮演過極其重要的角色，甚至某種程度上成為了一些節(jié)目的重要標志。
不過這種局面也并沒能延續(xù)太久。近年來，中國臺灣、中國香港地區(qū)的娛樂產業(yè)，都開始受到市場規(guī)模的限制而有所萎縮。例如毒眸在《港姐落幕時》里提到，近年來香港地區(qū)造星能力已經大大下滑；而《大小S合體，豆瓣9.0，臺灣綜藝人“北上”找對路了嗎？》則提過，在內地綜藝成本向上億元靠攏的時候，即使是《康熙來了》單集制作費用也只有10萬人民幣，這就使得臺灣綜藝節(jié)目上限較低，造星能力亦大不如以前。
2015年《康熙來了》停播
受此影響，最近近兩年來，真正活躍在內地娛樂舞臺上的中國港澳臺明星，還更多集中在了80后一代，更新一輩的藝人往往在新星們更新?lián)Q代的速度極快的內娛舞臺上，都只能曇花一現(xiàn)。
因《想見你》走紅的許光漢，是近年來少有的能在內地走紅的港臺新星，但卻由于在《想見你》后沒有進一步的曝光機會，因此在極短的時間內熱度就被新播劇里的男主角們反超。
港臺明星式微、內地后備力量沒有跟上，這就進一步凸顯了內地飛速增長的娛樂產業(yè)規(guī)模，與沒能誕生出的完備的綜藝工業(yè)體系的矛盾。
鄒小櫻在微博里提到，這其實是一個工業(yè)化問題：“雖然我們人多，但是內娛還是儲備不足，雖然近年發(fā)展很快，但和港臺早年成熟化的工業(yè)體系成果相比，還是差點兒意思的?！倍诓粔虺墒斓木C藝體系下，“急功近利”的綜藝節(jié)目們反復邀請同質化的綜藝咖們，也有過度消耗他們的風險。
但其實在內地的線下劇場和短視頻平臺，聚集著不少常年寫段子、熟悉喜劇表演的笑星，他們都具有著不錯的綜藝感和觀眾緣，譬如最近在《脫口秀大會第三季》上大放異彩的李雪琴。
可是由于缺乏專業(yè)培訓和合適的舞臺，他們或是因為面向領域內相對垂直的受眾、缺乏被廣大觀眾觀眾看到的契機，或是在登臺后出現(xiàn)“用力過猛”等情況從而錯失展示自我的機會。盡管當下《認真的嘎嘎們》等綜藝已經開始有意識地對標這一領域，但很顯然，這不會是一個短期的工程，用工荒的問題在短期內或許還將困擾著相當一部分從業(y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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